平顶山故事
本文除了两主角名字，其他都是编的。河南的朋友看见不符合现实的地方请无视。依旧是双直男设定，感情发展由行文决定。刘昊然形象参考真正男子汉第一季，设定为17岁，王俊凯是15岁。
第一章
1945年河南平顶山
距宝丰县闹店镇西南方向约莫四十公里的深山密林里掩映着一个安静而祥和的村庄，村民大多姓刘，姑且称之为刘家村。这些天全村都沉浸在喜庆的气氛中，因为据可靠消息日本人驻扎在镇上的卫队正着手准备迁移，抗日战争快要结束了，想到再也不用受日本鬼子的欺凌和压迫，每个人脸上都挂着衷心的笑意，连那些平日里为一点鸡毛蒜皮的事儿纠缠不休的醉汉和泼妇都比往日略和气些。
这一带的百姓都住石板房，这种房屋是河南山区特有的，房子的墙体是石块，瓦则是由石板铺就，石板因为流水快所以屋里的梁、椽子等不易腐烂，房子的保质期也更长。每家每户的石板房大多出自这家的男主人之手，石板房就好像平顶山男人的脸面，盖不出坚固耐用的石板房的男子是娶不到心仪的老婆的。
刘昊然家住村西。他家半旧的石板房从外面看还算气派，里面却是空空如也，仅有的三间房的布置相当朴素，除了铺盖以外尽是桌椅条凳，再没别的了。值得一提的是打扫的挺干净，房间里没异味，反而有种清水洗过，阳光晒过的温暖味道。
刘昊然平日里作息很规律，今天妈破例让他多睡会儿，因此隔壁张叔家的鸡叫了三遍，他还摊在板床上。不过显然他是怎么都睡不着了，想到即将要做的那件事，胸腔就腾起一丝丝被猫抓挠般的酥痒。静静的等了几分钟，刘昊然猛地把盖在身上的薄被胡乱拨拉到一旁，解开单衣的前两粒纽扣，不巧的是，依旧按捺不住内心的骚动。
“昊然”昊然妈庆芳掀开门帘走了进来，手里还攥着一个布袋子。刘昊然一个鲤鱼打挺，盘腿坐在床上。庆芳在床头坐下，随手帮儿子把胸前的纽扣扣上了。
“现在还是初春，俗话说春捂秋冻，小心着凉了。”
昊然应付了几声便迫不及待地问他妈钱是否凑够了。庆芳把布袋郑重地放在儿子手里，正色道:“这笔钱差不多是我们家所有的积蓄了，妈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孩子，妈就不跟你一块儿去了，你把家里的板车拉去，虽然规定不能当场验货，你也不要太实心眼了，走远些就把麻袋打开，好让人姑娘透透气，万一不喜欢的话，你就把她送回去跟管事的商量能不能换一个。嘴甜些吃不了亏！实在没有商量余地就算了，缘分这玩意儿老天替我们管着，妈说的话可全记住了？”
刘昊然心上有些不以为然，嘴上还是乖乖应承道:“妈，我自己能拿主意了，你只要坐在家里等着你如花似玉的儿媳妇上门给你磕响头就好了。欸，别忘了今晚的饭烧好点儿，我要吃羊肉饸饹面。”
望着儿子那掩饰不住的兴奋样，庆芳感慨万千。儿子一转眼就大了，以前的苦日子总算没白熬。那个年代谁家小孩拉出来不是一长串，可刘家就昊然一个。因为昊然是遗腹子，房子也是昊然爸妈婚前搭的。庆芳是个要强的女人，好在昊然让她省心，娘俩互相扶持着走过这些年的风风雨雨。几天前，庆芳在集市上听说因为日本要撤军了，很多日本人的婆娘女儿被日本兵抛弃了，那些无辜的女人无路可走，被政府抓来统一分配到各省各乡，按斤数卖给山里的穷汉做老婆。这件事虽然很残忍，但对不少娶不起老婆的穷人家的小伙来说是笔划算的买卖。毕竟在兵荒马乱的年代，基本的生理需要支配着最大话语权。花少量的钱买到一个女人烧饭陪睡给生娃，不亏，尽管是日本杂种的女人。
庆芳管不了什么民族大义，生活逼的她不得不现实。自己家没有成年男子当家，昊然还接不了这个担子，她需要早早的给儿子取上一房媳妇，男人有了老婆成熟的更快些。这笔账她早算好了，把家里新出生的小羊卖掉一只，再加上多年的一点积蓄，钱差不多够用了。贩卖场设在闹店镇镇中心最大的集市农安市场上，贩卖会今天才开场，庆芳特意嘱咐昊然第一天去，因为第一天“货物”多，挑中质量好的女人几率高。
“快去吃早饭，吃完饭到张叔家借驴子去，东西都准备齐全了就早点出发。妈到街上买点熟食。”庆芳慈爱地再三叮嘱昊然后便起身走到厨房去了。刘昊然火速穿好衣服，洗漱完毕后还特意到院子里的水缸边仔细地理了理头上那一窝乱毛。
饭毕，确认完要带的东西，昊然轻松地坐上驴车，竹鞭一扬，愉快地出发了。驴子缓缓踱出村子，一路上，他胡乱哼着自创的小曲，歌声依旧不堪入耳。沐浴在日光里的昊然白的耀眼，连路过的一两个往日里嫌他乳臭未干的妇人见了都频频回头。车赶着赶着，经过一片长春花地。
刘昊然突然有点难过，他想起了同村的妙妙。去年夏天，妙妙也是在这片花地说喜欢他并吻了他，他对她也有点好感。不过当他俩的气氛越发暧昧的时候，被庆芳看出端倪，庆芳告诫昊然妙妙妈可不是好说话的，绝不会把女儿交给出不起聘礼的穷小子，所以自此他便和妙妙断了来往。有时候上街买东西遇到妙妙，她那双含情而哀伤的眼睛总会触动昊然的心。不过昊然也知道他们成不了，时间一久也就放下了。
“过去就过去了，想她做什么”昊然不再踌躇，狠加了一鞭，车轮骤然撵过长春花地。
到农安市场已是正午，昊然没进门就看见不远处一片人头攒动，想必是人口贩卖场。因为卖的是日本婆娘，不少闲汉都凑在那儿看热闹。刘昊然把板车拴在阴凉处，确认钱袋还好好躺在单衣内袋里，就朝着人群挤了过去。
昊然凭着蛮劲好不容易挤到前排，眼前是一个草草搭成的台子，上面麻袋的数量已经不多了，看来他来得还不够早，昊然有些紧张。麻袋身被扎了若干个小孔，方便口袋里的“货物”出气，那些麻袋都安安静静的，偶尔才有几声微弱的呜咽，不仅让人怀疑里面的人是否还有呼吸。台子上还有几个带着草帽的小伙子走来走去，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在一旁热情地招呼着。不多时，又有人把一个麻袋搬到板车上，一群人围上去问东问西，甚至有人怂恿他把麻袋打开看看。
昊然观察了一会儿场上所有的麻袋，光看是没看出什么花头，而且卖场为了防止骚乱规定不得当场验货，所以只能凭着感觉选。刘昊然虽然17岁了，还有些小孩心性，他想回家的路那么长，挑个轻点的不会太累，而且他喜欢不闹腾懂事的女孩，因此观望了会儿，他瞄准了第一排边上那个安静的小麻袋。昊然两手撑着台面轻松地上了台子，指着那个麻袋问贩主:“老板，这个麻袋，最低多少肯卖？”中年男子闻言转头瞄了一眼那个袋子，看了看昊然，似乎有点不忍心，劝道:“小伙子，那女子那么小，说不定营养不良，你换个壮点的，好生个大胖小子。”
“没关系，我喜欢小的，小的有女人味。”
老板态度有些奇怪，昊然当时没注意，当晚可是把老板十八代祖宗问候个遍，然而直到若干年后那个人离开后的某一天，昊然才突然体悟到对于老天安排的这个美丽的错误，他是心存感激的。
“好吧，小伙子，我喜欢你的精神气，我把她便宜卖你，一口价，六块大洋，别人我可是十块起步的，不信你下场问问。”
昊然保险起见还是参考了周围人的意见，确实给他很大优惠了。交了钱，他一把扛起了那个小麻袋，内心有种找到自己所有物的满足感。麻袋比他想象的轻的多。他轻轻地把她放在板车上，自己坐在前头，心满意足地驶出龙安市场。
“老板，你看啥呢？”
卖场老板意味深长的看着板车后飘起的浮尘，转身回了句:“没什么。”
出了闹店镇，驴车又走了一公里，终于停在一条小道边。刘昊然决定验一下货。
他跳下车，深吸了几口气，解麻袋绳子的手有些发抖。他把麻袋退到那个人的肩部，一张脏兮兮的小脸露了出来。
是一个留着短发的女孩子。她闭着眼睛，貌似吃了什么药，大概是卖家怕她逃走所以让她保持睡眠状态吧。昊然凑近了些，用袖子抹掉她脸上的一些污泥。嗯，鼻梁高挺，眼睛看着也大，嘴唇微抿，就是太瘦了，总体上挺好看的。
刘昊然端详了好一会儿，耳朵又红了。他脱下身上的褂子盖在麻袋上，也没有把麻袋绳子系回去，想让那个人好好呼吸下新鲜空气，这才安心踏上回家的路。
回到家已经接近黄昏，刘昊然把人从麻袋里剥出来抱到床上，庆芳早已从柜子里拿出另一套铺盖铺好，接着昊然便去厨房生火烧开水。庆芳先是坐在床边好好端详了儿媳妇，暗暗感叹:这孩子真俊啊，饶是日本妞也惹人怜爱。之后庆芳兑了一盆温水，把毛巾浸湿，打算给那孩子擦一擦身子，让她早点醒过来。
昊然蹲在灶前呆呆地盯着橙色的火苗，突然，柴门被撞开了，妈一脸难以置信地问他:“怎么回事，他是男的？”
“什么？！不可能！”
刘昊然跑到自己房间，慢慢走近床前，一眼看到脱的只剩布短裤的王俊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身后跟进来的庆芳早已摊坐在地上。
第二章
王俊凯迷迷糊糊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舔他的脸，一下一下，愤愤不平，带着野兽舌尖的刺痛和蛇的冰冷。他缓缓地睁开眼睛，发现不再身处那个拥挤肮脏的黑屋，心便宽了几分。
刘昊然忙放下手里的毛巾，先扶他坐起来，话说两人是初次见面，又处在如此匪夷所思的情境之中，有很多话想问对方，竟不知谁先开口，一时语塞。
还是刘昊然先打破尴尬:“呃……你饿不饿？哦，我忘了你不会说中国话。”便自作主张的比划了几下吃东西的动作，王俊凯点了点头。
王俊凯下床走了几步，突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要不是刘昊然反应快，只怕他就要栽下去了。事实上自从被人贩由重庆一路北上运到河南的这几个月里，每到一个指定贩卖场，他和同批次的日本女人都会被喂特制的药，这种药的药效能持续一整天，等到晚上收摊他们才会被冷水泼醒，拿到一点点食物，所以他都饿好久了，连起初存着的逃跑的心思都生生饿没了。
刘昊然还是把人扶到床上让他好好坐着，自己端着脸盆出去了。
庆芳正蹲在院子里抽旱烟。但凡遇到什么让她特别疑惑不解的事情，她总喜欢在院子里狠狠地抽上一顿，一般抽完想到主意了事情也就解决了。今儿的事格外不对头，尽管她都抽了两袋了仍旧理不清头绪。
昊然走到他妈身边时，庆芳还在出神。
“妈，他醒了。”
“醒了，你有没有问过他是男的怎么会被当成日本女人卖到我们这儿来。”
“他不会说中国话，而且他好像饿狠了，连路都走不了，我想先让他吃完饭再说，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庆芳猛吸了一口烟，思索了片刻，说到:“让他先吃饭吧，我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吃完饭我再过去。”
“那好。”
刘昊然掀开门帘，手里端着一碗牛肉饸饹面。王俊凯本来歪在墙壁上，看到他进来，忙挣扎着坐正，显得有几分局促。
刘昊然在床头坐下，十分自然地夹起几根面条凑到王俊凯嘴边。王俊凯往后缩了一下，盯着筷子上挂着的雪白喷香的面条，抬头看了看那双黑漆漆的狗狗眼，还是犹犹豫豫地吃了第一口。
昊然看着王俊凯安静地嚼着面条，心里挺欢喜的。妈就生个了他一个，其实他很羡慕那些有兄弟姐妹的朋友，兄弟多连打架都更有底气些。而且他第一眼看到王俊凯就觉得他很可爱，比起媳妇，17岁的刘昊然更期待玩伴。他盘算等下说不定可以跟妈商量让他留下来。
王俊凯也在一边吃一边打量他。眼前的人跟自己一样也有一颗虎牙，料想不到河南人有这么白的肤色，应该是哥哥吧。王俊凯打算留下来，因为一旦被退回去，按照人贩子的计划，他们还要继续北上，甚至会到达苏联境内，一旦被买下，王俊凯就再也回不了重庆了。另外，他莫名相信刘昊然是好人。
王俊凯嘴里还嚼着面条，刘昊然又夹起一大筷子送到他嘴边，他吃的急，反而被呛到了。
刘昊然忙给他顺气:“你没事吧？”
“咳咳……没事”王俊凯哑着嗓子摆摆手道。
“你会说中国话？你是中国人？”
王俊凯解释道:“我是重庆那边的。”
原来那天他去镇上卖自家的蔬菜，半路上碰到一个惊慌失措的小姑娘。小姑娘一看见他，就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扑在他脚下，嘴里说些听不懂的话，王俊凯废了好大力气才明白她在求救。她那凄惨的模样任谁看了都心生怜悯。于是王俊凯就傻傻的跟她换了衣服，小姑娘逃走了，他却被后面赶上来的人贩抓住，本以为能全身而退，没想到人贩看他长的有些女气，就用他充当逃走的姑娘，还好他聪明，能利用人们买大不买小的心理，直到在河南贩卖场被刘昊然买下，谁敢说这不是缘分使然呢？
刘昊然听了王俊凯离奇的经历，不由得对这孩子的坚韧冷静感到佩服。
“那你打算回重庆吗？”
“必须回去”王俊凯坚定地说。
刘昊然有一丁点儿的失落，“不知道我妈会不会把你送回去”。
王俊凯听了他的话，抬头望向刘昊然，神色带着一丝乞求:“我可以留下来吗，如果被送回去，我会离重庆越来越远，我想回家。”
刘昊然夹起一块牛肉举到他面前，笑着说到:“好，你把这块肉吃了，我就求妈把你留下来。”
王俊凯的脸腾一下红了，自己都已经15岁了，被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人当孩子哄，有点尴尬，不过还是悻悻地吃了。
一碗面竟吃了两个小时。
晚饭后，刘昊然被庆芳打发出去消食了。庆芳走进房间，王俊凯正躺在床上昏昏欲睡。
王俊凯第一次看见庆芳，这个女人黄瘦，精干，冷淡的眼神有种玻璃的质感。他忙从床上爬起来，把条凳搬来让庆芳坐下，然后安静地坐在她对面。
庆芳看着眼前这个本来要做她媳妇的孩子，刚才的一系列动作显示他是个有眼里见儿的聪明人，她喜欢聪明伶俐的孩子，态度便放软了几分。
第三章
刘昊然晃晃悠悠地荡到家门口的时候已经是九点了。自己房里的灯灭了，倒是妈房里还透着微弱的光。
刘昊然掀开门帘，庆芳正埋头剪鞋样子，看见他，淡淡地说了一句:“回来啦。”
昊然在她对面坐下，把煤油灯举到她跟前让她看得更清楚些，问道:“说的怎么样，要把俊凯送回去吗？”
庆芳专心致志地做着手里的活儿:“都说好了。明天你送他去卖场，没结束的话，你就把人交给老板，把钱拿回来。这事儿我们占理，别怂。万一，贼老板跑了，那就带他回来吧”她叹了口气，“这孩子也可怜。妈知道你想要个弟弟跟你一起玩，俊凯可以先留下帮我们做些活儿，找时机再送他回家吧。”
刘昊然听了庆芳的话喜上眉梢:“真的？那太好了。”
庆芳佯装生气道:“好什么，给你买媳妇的钱都用完了，你要打一辈子光棍吗？到时候他走了，你不是人财两空？”
昊然抓了抓后脑勺笑道:“讨老婆的本钱我自己赚，我才不要每天被人管的死死的。大丈夫志在四方。”庆芳看着自己不开窍的傻儿子，感慨了一句:“还是孩子啊。”
刘昊然走进屋里的时候被王俊凯吓了一跳，房间里黑觑觑的，王俊凯如同失落的孤魂一般坐在床沿上。
白色的绒线一点就着，房间里慢慢亮堂起来。刘昊然坐到他身边，轻声问道:“你怎么了？”
王俊凯本来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正想着明天逃跑的对策，经刘昊然这么一问，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斑驳的灯影中，他突然心里一阵发酸，好像有什么东西梗在喉头下不去。这几个月来，王俊凯觉得自己已经很厉害了，原先在家谁还不是宝贝咋地，日子过的清苦些，爸妈也没委屈过他，如今好端端被人卖到平顶山，家也回不去了，未来一片迷茫，他想哭。但他没有哭，他很少哭，作为爷们，从小被教育要勇敢面对放在眼前的一切好坏，在家里他是大哥，有时候难过了会跟妈妈倾诉，其余时候他很少流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
王俊凯咽了咽喉咙，声音闷闷地道:“我不想再被卖到别的地方了，真的不能留下来吗？”
刘昊然以大哥的口吻安慰道:“你放心。我一定帮你留下来，明天我带你去镇上玩一天，天黑我们再回来，就跟妈说路上轮子坏了，我们去晚了卖场已经散了。你别看我妈长的凶，她人其实挺好的，不会为难你的。”
王俊凯点了点头，刘昊然见他仍旧蹙着眉头，从单衣内袋里掏出一对小小的红木角放在他手里。
王俊凯抬头疑惑的问:“这是什么？”
刘昊然解释道:“我晚上散步路过村里算命的朱先生家，就进去随便帮你问了一卦，朱先生说是好卦，卦书上说他乡思绪宽，意思是你不会再漂泊了。我向朱先生买了这一卦送给你。”
王俊凯摸着手上的红木角，小声地说了句谢谢。来到平顶山的时候他一无所有，现在他有了这一对粗糙的红木角，他还是很幸运的了。以后怎样还是要自己把握才是。
刘昊然打了个哈欠，对王俊凯说:“已经不早了，睡觉吧。”说着就脱鞋准备上床。
王俊凯往里挪了挪说:“你也睡这儿吗？”
“不然捏，我家里穷，就我妈和我两间房，你总不能跟我妈睡吧，跟我睡还委屈你了？”刘昊然一边解衣服扣子一边逗他。
“哦，忘了，我得再抱一床被子。”说着刘昊然从柜子里拿了一条被子铺床上。王俊凯看着他脱完衣服接着又脱裤子，全身上下光溜溜的就剩一条短裤，吹了灯，窜进被子里。
屋里一下暗了，月光冷冷的撒进窗台。王俊凯看着被窝里的刘昊然，有点难以置信:“你睡觉不穿睡衣吗？”
刘昊然无辜地眨了眨眼:“我习惯裸睡。你不脱衣服吗？”
王俊凯脸有些烧:“唔，我习惯穿衣服睡，重庆夜里风大，我怕冷。”
刘昊然是一沾枕头就睡的人，他的声音已经有些朦胧了:“这样啊，你今晚将就下，明天我找套衣服给你当睡衣。”说完便“昏死”过去。
王俊凯有些想笑，想到明天，感觉也不怎么害怕了。他躺下拢了拢被子，侧身面朝着墙壁，酣然入梦。
庆芳五点起来到昊然房里舀米做早饭。米桶放在昊然房里。她有时候会帮儿子加被子。虽然她对昊然的管教很严厉，但心里对儿子还是很宠爱的。她走到床前看了看，大的那个侧身抱着被子，嘟着嘴一脸委屈，大片脊背露在外面，小的那个大刺刺躺着，一手背在脑后，一手搭在肚子上，翘着二郎腿，被子已经被踢到一边了，想是因为穿着衣服夜里热。庆芳看着他们，内心涌上一股柔情，她替他俩把被子盖好，舀完米就轻轻带上了门。
王俊凯醒来的时候鸡叫了两遍，刘昊然已经不在床上了。昨天他睡得很好，早上起来感觉精神通泰，心情也特别舒畅，他隐隐觉得会有好事发生。洗漱完毕后，他走到厨房，刘昊然顶着一头乱毛端着粥跟他打了声招呼:“起来啦。”
庆芳把一碗粥放在王俊凯面前，还有一些小菜，说:“早点吃饭早点去。”刘昊然吐了吐舌头冲王俊凯笑了笑。
饭后，王俊凯跟着刘昊然去隔壁丰毅叔家借板车。一进院子，就看见个人蹲在院子里拔草，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刘昊然大声道:“一山，今天怎么这么乖啊，难得看你帮你爸做活儿。”
张一山抬了抬头上的草帽，看见刘昊然和跟在他后面的王俊凯，冷笑了一声:“呦，这不是隔壁刘大眼和他新娶的小媳妇嘛，怎么，今儿回门？”
刘昊然笑着作势要打他:“别乱嚼舌头。”
张一山哧了他一声:“做给谁看呢，你买媳妇买回来一个男的十里八乡都知道了。行了行了，什么事？”
刘昊然道:“我妈叫我把他送回去，找你借板车。”
张一山没停下手里的活儿:“就这事儿，行，别借了，那破会早就结束了。我昨天下午去看热闹，两点多就收场了。我们平顶山穷汉这么多，女人分都分不过来，我本来还打算瞒着我爸养一个，没想到去晚了。”他抬头仔细打量了王俊凯，“这小子还挺俊，要不你留给我，我买了？”
王俊凯瞪了他一眼，他最讨厌有人认为他长的像娘们就好欺负。
刘昊然不跟他打哈哈，说到:“既然这样，那我们不借了，走，小凯，我们回去。”说着，就揽着王俊凯的肩朝外走。张一山冲他们的背影吹了一声口哨，继续蹲在大太阳底下里拔草。
走出张家大门，刘昊然笑着对王俊凯说:“怎么样，我就你说你肯定会留下来的。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弟弟了，叫哥。”
王俊凯心里其实挺开心的，但面子上有些下不去，道:“我在家里也是大哥。”
刘昊然呼撸了他一把头毛，道:“现在你可是在我老刘家，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说着，嘿嘿傻笑起来，露出那颗大虎牙。
王俊凯左右衡量了一下，只得识时务为俊杰，大声叫了声:“昊然哥”，说着也露出那颗小虎牙。
当下阳光正好，他们还有很久可以一起玩耍。
第四章
亲自从张一山口中印证贩卖会早就结束了，又蹲在院子里痛快地抽了两袋旱烟的庆芳权衡再三后只得坦然接受现实，自此，王俊凯算正式在刘家住下了。
农村妇女大多精打细算，庆芳也不例外。再怎么同情王俊凯的遭遇，她也不能白养着他吃闲饭，事实上也养不起。刘家没有稳定的收入来源，庆芳只得在院子后面开辟了一个小菜地，种了点灰灰菜、豆角等寻常蔬菜，经过她的精心照料，平日里自家饭桌上的菜是够用了，多的一点可以拿到镇上卖掉，她还养了几只鸡。
昊然之前跟着村里的先生认了几个字，之后就不学了，那时候那地方不兴读书识字，男孩子会赚钱才算有本事。刘昊然平时在村口染坊打零工，坊主看他个儿高就安排他挂布，他人聪明知道用巧劲，布挂的又多又快，坊主也乐的多加点钱给他。遇到天气原因染坊的工作停了，他就去山上打猎。宝丰县地处伏牛山东麓，山中野生动物种类繁多，刘昊然对射箭颇有研究，因此一天下来往往手上能提两三只石鸡野兔什么的，有一次他埋伏了很久，还抓到了一只果子狸。这些野味大多被拿到镇上换钱，剩下的留着改善伙食。
王俊凯来了之后就主动担起了去镇上卖东西的活，他原先在家就专门干这个，做起来当然得心应手。王俊凯嘴甜人又长的俊，姑娘媳妇们总喜欢站在摊位前跟他搭几句话，菜就顺势卖的快些，庆芳看他老是回来的那么早，心里讶异嘴上也没说什么，有一次借着去镇上采办的由头考察了一天，这才放下心来，对王俊凯也另眼相看了。一般王俊凯独自去镇上，遇到要卖野味的时候刘昊然会跟着去，熟客之间有固定的价钱。卖野味的那天，庆芳不会给哥俩准备干粮，她知道就算准备了他们也不吃，到了饭点，刘昊然就带着王俊凯去农安市场吃平时想吃却买不起的美味，什么羊肉烩面啊鸡蛋肉墩卷儿等等，刘昊然自己爱吃对弟弟也豪气，王俊凯则看见什么好吃的都想尝一口，两个人吃的肚皮滚圆回家，庆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着这年纪的孩子除了吃就是玩，也就不忍心说什么了。镇上不用去了，庆芳就安心侍弄菜地，空闲时做些针指或是上山挖野菜，日子依旧这么不咸不淡地过下去，只不过家里多了一个人，多了份乐趣。
这天傍晚，王俊凯头戴斗笠挑着两个竹篮慢吞吞地贴着小路走。天飘着细雨，织织密密的吹在脸上，他都没有擦掉，好歹雨的凉意能扫掉一些心中的郁气。今儿不知是天气还是什么缘故，王俊凯在市场上守了半天，都没见个人影来买菜，好不容易等到下午，几个大妈来到摊位也是一顿挑挑捡捡，他还说了不少好话。天色渐晚，王俊凯收拾担子准备回家的时候发现篮里还躺着三两根菜叶，破破烂烂的，他叹了口气道:“今日不宜出行啊。”
王俊凯低着头小心地看着脚下的路，这个路段特别难走，两旁都是水田，田里的水灰蒙蒙的还飘着土黄的浮泥。雨水把泥浸润，泥土粘糊糊的，鞋头沾了泥又脏又湿，王俊凯把裤脚又凹上一段，他可不想弄脏庆芳新改的衣服。他光顾着看路，没注意到前方有三个人不怀好意的停了下来。
“喂”
王俊凯抬头看见前面不远处有三个看着年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男孩堵在路口。王俊凯对这三人有点印象，这三个在西市卖野味，由于他平时喜欢把摊位摆在东边，所以对于他们只是见过而已。看来他们也是收摊回家，脚下的担子上还挂着几张兽皮。王俊凯朝他们笑了一下算是打过招呼，便不紧不慢地绕过去。
他不想惹事，显然别人不会让他如愿。王俊凯被人提着领子一把往后拉，他踉跄了几下才站稳。“你们什么意思？”他冷冷地道。
“没什么意思，就大爷我今儿心情不好想找人出出气。”站中间留着板寸的男孩壮壮的，颇有气势，双手交换按的咔咔响，两旁的男孩也像鬣狗一样围了过来。
“那你们找错人了，我没空陪你们玩。”
“我们一定要玩，你又能怎样。”
三人步步紧逼，王俊凯大脑飞速运转想着对策。站中间的男孩叫刘斌。刘斌把他那张大脸凑到王俊凯跟前，轻声说到:“刘昊然有没有干过你屁股？”他的声音不大，旁边的两个却都听见了，两人阴阳怪气的笑了起来，其中一个还打了口哨。
原来这三人并非无事找茬。因为野味的生意他们和刘昊然本来就有矛盾。他们都是一个村子的，平时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总被父母教育要向昊然多学学，再加上刘昊然对个人空间比较看重，不是那么好接近，他们就想着能教训他一通，看看他跪地求饶的样子。没想到刘昊然看着身板单薄，力气却不小，他们仨加一起都没吃到甜头，这不，新来的王俊凯看着好欺负，就想借王俊凯出气，杀杀刘昊然的威风。
王俊凯一听这话狠劲就上来了，腮帮子咬的咯咯响，他强忍心头怒火，放下担子走到刘斌跟前，凌厉的看着他。刘斌也似笑非笑的等着他回击。
王俊凯突然猛地推开刘斌，刘斌没想到他居然选择逃跑，反应了几秒才大喊:“追！”
四个人在泥地里不要命的狂奔。王俊凯体质偏速度型，跑步一直是他强项，一开始刘斌他们追不上，不过他有洁癖，因此后来他被飞溅起来的泥弄的速度慢了下来，速度一慢就容易滑倒，他脚下没踩稳就猛地扑在泥地里。
没等王俊凯爬起来，跟在后面的刘斌两步上前提起他的衣领冲着他鼻子就是一实拳，鼻血立马飙了出来。王俊凯眼前有些发黑，他甩了甩头，看清眼前的事物，借力冲着刘斌肚子狠蹬了一脚。刘斌“哎呦”一声倒在泥地里。王俊凯爬起来一抹鼻子，旁边的两个一个从后掐着他脖子，一个抱着他肚子企图把他放到，王俊凯一边使劲挣脱一边全力的踹着刘斌。男孩子不会打架基本是废了，王俊凯虽然年岁小，在家乡打架往往不落下风。王俊凯好不容易挣脱一个，反身冲他下巴猛揍了一拳，刘斌看准时机一把把他按在地上，抓着他头发死命往地上撞，剩下的那两个就狂踢他的腹部和腿。王俊凯反手就挠刘斌的脸，把他皮都扣下来几片。
“喂，你们干啥呢？”
张一山刚下学，走到路口就看见前面泥地里几个人正围殴一个人。他忙跑上前把人拉开。刘斌他们看见来人是张一山就停了下来。张一山他爸张丰毅算是村里能说的上话的人物，他家有几个钱，刘斌有时候也会问张一山借钱，所以不得不给张一山面子。
刘斌擦了擦脸上的血，指着王俊凯放狠话道:“今儿给你个教训，叫刘昊然以后别太嚣张。”说完就带着两个小弟一瘸一拐的走了。
张一山把王俊凯扶起来，看着刘斌去的方向，笑道:“你小子牛逼啊，一对三”还给他递了块手帕。王俊凯擦干净脸上的泥和血，切了一声道:“他还没见识到我的厉害呢，谁让他嘴巴不说好话。”
“是吗，他说了什么话啊”张一山故意问道。
“没什么”王俊凯沉着脸道。
张一山接着说道:“之前觉得你娘们兮兮的，今天倒是刮目相看，还好你碰见了我，否则指不定被他们打成什么样了，可怜这小俊脸。”王俊凯就当没听见这句话。两人又走到原先放担子的地方把东西拿回来。
回到家，连一向不动声色的庆芳看到王俊凯浑身是泥脸上带伤的样子都吃了一惊。
她关切地问道:“怎么了，早上还好好的，回来怎么这副样子？”
王俊凯有些内疚道:“芳姨，对不起，你新做的的衣服被我弄脏了，只是一点小矛盾，没事。”
庆芳见他不想说也没有多问，就让他赶快去洗澡。王俊凯就在院子里冲了凉，还好天气渐渐转热，水倒在身上也不冷，只不过好像右肋被踢重了，略有些淤青，水留到那里，王俊凯疼的倒嘶了一口冷气。
吃饭的时候，刘昊然看到他脸上有伤就问他怎么了。王俊凯随口敷衍道是自己不小心弄伤的，刘昊然半信半疑。
王俊凯吃完饭就早早地回到房间，刘昊然也没像往常一样去散步，他走进房里的时候手上还拿着一个小瓶子。王俊凯当时坐在床上正撩着衣服察看右肋的伤势，看到他进来忙把衣服放下去。
刘昊然假装没看见，他走到王俊凯跟前说道:“张一山给你送来一瓶药，说你受伤了。受伤了怎么不跟我们说？”
王俊凯支支吾吾地不知该怎么说，最后小声憋了一句:“不想让你们担心，再说我也打回去了。”
刘昊然打开药瓶，沾了一些在布片上，拿着布片小心翼翼地点在王俊凯脸上的伤口上。他一边上药一边问道:“疼吗？”
“还好。”
刘昊然俯身擦药，脸离王俊凯很近，他抿唇专注的看着王俊凯脸上的伤口，王俊凯看着他的鼻尖，莫名想到刘斌说的那句话，内心浮起一丝异样，他索性闭上了眼睛。
刘昊然上完药才注意到王俊凯不知什么时候闭上了眼，他看着他睫毛下的阴影，顿了顿道:“这就睡着了，醒醒。”王俊凯睁开眼冲他做了个鬼脸。
刘昊然坐在他旁边，正色道:“小凯，你现在既然在我们家，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们说，不要自己藏着。你要是以后回重庆带着一身伤，怕你父母会跑到平顶山来打我。这次就不追究了，没有下次了。还有一山帮了你还给你送药，你一定要亲自上门感谢他。”
王俊凯点了点头。刘昊然不放心还逼着他说了一遍。
临走的时候，刘昊然猛地撩开王俊凯衣服的右下摆，王俊凯吓得跳起来说了句你干嘛，忙把衣摆扯好。刘昊然道:“别装了，我都看到了，你是不是身上哪里有伤，我给你上药。”王俊凯抢过他手里的药瓶道:“不用了，我自己涂，你快走吧。”
刘昊然也不强人所难，笑着出门散步去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刘昊然就把王俊凯推醒了。王俊凯揉着眼睛问他怎么了，刘昊然就催着他赶快换衣服，说是今天染坊停工，他也不去山上打猎了，跟王俊凯一起去镇上卖菜。庆芳得知他今天要跟到镇上去，也没说什么，只是多准备了一点干粮。一路上，刘昊然带着草帽慢悠悠地挑着篮子，王俊凯在前头蹦来蹦去，别提多开心了。
他们来的很早，即使来的这么早了，市场里还有不少妇人挎着篮子精心挑选一天的食材。刘昊然执意要把摊位摆在西市，王俊凯说不动他，两人就在西市摆了摊位。没过多久，刘斌带着两个小弟在他们不远处支起了野味摊。刘斌显然注意到他们了，看见刘昊然，又看了看王俊凯脸上的伤口，他心里有些发毛，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刘昊然乘王俊凯没注意冲刘斌笑了笑，他的笑温暖阳光，刘斌看着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刘昊然终于认识到自己的厉害了，他心里蛮得意的，叫卖起来也更大声了。
吃午饭的时候王俊凯神秘兮兮地问刘昊然:“今天明明没什么事，干嘛要跟过来？”刘昊然不可置否。
收摊之后，他俩默默的跟在刘斌三人后面。王俊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刘昊然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刘斌身边一位小弟用胳膊肘推了推刘斌道:“刘昊然他们跟着我们干嘛，怪可怕的。”
刘斌回头看了看刘昊然，安慰道:“没事，我们昨天打他小情人把他打怕了，说不定过几天要求我们让他当小弟呢。”
等走到一个水田最混浊的路段，刘昊然轻轻放下肩上的担子，王俊凯疑惑的看着他，刘昊然冲他嘘了一声，乘刘斌三人没反应过来，一人一脚把他们仨踹进田里。刘斌三人正得意洋洋，猛地栽进田里，扑了一身泥。刘斌挣扎着站起来想破口大骂，看见刘昊然冷眼看着他，他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刘昊然转身捡起担子，对王俊凯道:“小凯，离家不远了，我们比谁先跑到家，输的人明天帮赢的人准备洗脸水。”说完就跑走了。
王俊凯笑着追上去道:“好。”
两个人的背影越来越小，从田里爬上来的三只落泥鸡只得认栽。
第五章
刘昊然刚散步回来，在离家不远的地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下张家的台阶，脱口喊了一声:“小凯。”王俊凯正把玩着手里的东西，蓦地听到有人叫他，转身看到刘昊然笑着应到:“昊然哥。”
刘昊然走到他身边道:“好啊，吃完饭溜得那么快，原来是到一山家去了。”王俊凯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
事实上张一山帮了王俊凯后的隔一天，俊凯就在刘昊然的陪同下拿着两只野兔亲自上门表达谢意。张一山见刘昊然立在一旁也只是客套地让他常来玩。之后在镇上卖菜有时候会碰到来潇洒的张一山，张一山非得拉他到茶楼一起喝茶，碰到收摊早王俊凯盛情难却就跟他去了几次，这么一来二去，两人话就多了。张一山除了爱占嘴上便宜本质还是不错的，王俊凯就交了这个朋友。他们之前约好今晚在一山家听广播，因此王俊凯吃完饭就跑到隔壁去了。临走时一山塞给他一个做工精细的储物盒，说是亲戚从外面带了四个给他，他嫌多就送一个给王俊凯。王俊凯本来没打算要，他又不是女孩儿，存些花啊钗啊什么的，只不过突然想到一件事，他便笑着道了声谢收下了。
“你手里拿着什么？”刘昊然好奇地问道。
王俊凯拿着盒子在他眼前晃了晃:“一个盒子，一山送我的。”
“一山——”刘昊然挑了挑眉，“不过你跟一山玩还是好的，一山人不错就是脾气爆了点。”
两人说着进了院子，跟庆芳问过安之后就回房了。
王俊凯进房间的第一件事就是从枕头下抓了一个布包着的东西放进盒子里，把盒子搁在柜顶上。因为他背对着刘昊然，刘昊然也没看到那里面是什么东西，刘昊然伸手够那个盒子，王俊凯还拦着不让他看。两人打闹了会儿。
王俊凯解衣服扣子准备换睡衣睡觉，他现在大方多了，刚来的时候还有些羞涩。刘昊然从柜子里翻出一张纸和笔墨，在桌前坐下道:“小凯，先别睡。我们给你在重庆的家人报个平安。”
王俊凯忙凑过来道:“诶，我怎么没想到，太慌了，来平顶山这么久，我早该写封信的。”
刘昊然捏着笔抬头看他道:“你写还是我写？”
王俊凯道:“我说你写吧，我爸妈不识字，我写了他们还是要请别人读给他们听。”
刘昊然饱蘸了一笔墨，王俊凯想了想道:“爸妈，我被人贩拐到了河南平顶山宝丰县，所幸被一户姓刘的人家救下来，我现在过的还行，您二人不必挂念，等有机会我一定回重庆跟你们团聚。落款 王俊凯。”王俊凯偏头看了看纸上的字，打趣道:“你看着斯斯文文的，字倒是不斯文。”
刘昊然耳朵微微发红道:“小孩子没礼貌，你家住哪儿？”
“就写重庆九龙坡王家村 王国伟收。”
“九龙坡听起来很威风啊”刘昊然咧嘴笑道。
“我也这么觉得。”王俊凯自豪地说。
刘昊然起身把信放在柜子里收好。
天还没亮，窗外的院子黑漆漆的，刘昊然穿衣下床，洗漱完毕后回到房里，他走到柜子前取下那个盒子，打开来发现里面装着一块包裹着东西的布。他拨开布，只见上面是几片铜板和他送给王俊凯的红木角，嘴角便控制不住地扬起。刘昊然把盒子小心翼翼地放回原处，点上灯走到床前。
王俊凯面朝墙壁侧身睡着，一只手枕在头下，一只手搭在肚子上。刘昊然在床边坐下，揉他的脑袋道:“起来，今天我带你去山上打猎。”王俊凯迷迷糊糊地哼了一声，身子还往里卷了卷，摆明了不想起。刘昊然被他逗笑了，顿了顿，凑到他耳边沉声道:“起——床——了——”王俊凯翻过来，手垫在颈后，缓缓睁开眼睛，迷茫地看着刘昊然道:“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见。”
刘昊然耐心的再讲了一遍:“快起床我带你打猎去。”
“真的？”王俊凯一下子清醒了，猛地坐起身。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快穿衣服。有些动物喜欢早上出来，去晚了就抓不到了。”不等他起来就去准备打猎的器具了。
王俊凯急急忙忙地换衣服，一不小心扣子还扣错排了。
吃完早饭，王俊凯走到院子看到刘昊然站在水缸前洗手。刘昊然见到他便招呼道:“小凯，你也过来洗洗手。”
“为什么要特地洗手？”王俊凯走过去问道。
“打猎是件严肃的事情。洗手表示一种尊敬。”等王俊凯把手擦干，刘昊然把搁在一旁的弓和箭筒交给他道:“这是你今天的武器。”
王俊凯是第一次碰弓箭，他摸着金属弓身，兴奋溢于言表:“哇，太帅了”他忍不住竖起弓，虚拨了弓弦，“不过，我不会射箭。”他可怜巴巴地抬头道。
刘昊然笑道:“我肯定会教你啊。”
“那你用什么打猎？”
“你等着”刘昊然走进房间，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把火枪。这把火枪是刘昊然攒了很久才买下来的，他示若珍宝有空就用干布擦拭，因此枪身黑漆油亮，十分霸气。
那时候农村枪支管制制度不成熟，社会又不稳定，家家户户都备着枪，少数人家甚至私藏着十几支，王俊凯家里也有，不过爸爸不让他碰，因此他看到枪反而没那么激动。
刘昊然看他那羡慕的眼神，安慰道:“等你成年了，我教你打枪。”
王俊凯随口嘀咕了一句:“只怕那时候我已经回去了。”
刘昊然没说什么，他们都想回避这个假设。
庆芳把他们送到门口，他俩沿着小路往上走。凌晨的露气很重，王俊凯拢了拢领口，刘昊然的余光瞥到他，道:“忘了提醒你早上山里冷让你多穿点了。”
“没关系，年轻人怕什么”王俊凯拍了拍胸。
刘昊然看他那单薄的身板摇头笑了笑。
他们走过路边的一个小石碑，刘昊然突然停了下来，王俊凯跟在他后面看他做什么，只见他跪下来，双手合十，朝着石碑拜了三拜。刘昊然让王俊凯也拜一拜，王俊凯照着做了。他们继续往前走。刘昊然边走边解释道:“打猎是猎山神管辖的动物，我们必须和山神报备一声，我们拜那个石碑就是跟山神打过招呼了。今天一定是大丰收。”
越往里走，天光渐渐被阻挡。外面的天刚蒙蒙亮，林子里光线不足，刘昊然时不时提醒王俊凯注意脚下的断木。
他们走进一处灌木林，细长的树周围生长着半人高的灌木，往往得剥开眼前的枝叶才能继续前进。终于到了地势相对开阔的地方。
刘昊然卸下火枪交给王俊凯，在周边就地取材折了些柔韧的枝叶编了两顶草冠，他自己戴了一顶，另一顶戴在王俊凯头上，退后两步，摸着下巴故作欣赏道:“看上去是个小猎人了。”
两人埋伏在一处较高的灌木从后面。刘昊然端着枪耳听四路眼观八方。王俊凯受他的感染大气也不敢出，时刻注意周围的动向。天渐渐亮了，光线透过缝隙投射在地上，空中烟烟袅袅地浮着小颗粒。林中渐渐有声音传来，慢慢地那个声音越来越嘹亮:克―多―多― 克―多―多―
王俊凯疑惑地转头看刘昊然，刘昊然嘘了一声，用手指了指前方。不多时，距离他们四十米的地方有一只毛色鲜红的野鸡昂首阔步的走过来。它左顾右盼，细长的羽尾扫过带着露水的树叶，连带着叶片颠动不止。现在正是野鸡发情的时候，雄鸡精虫上脑忙于向异性展示自己靓丽的羽毛，往往在林中大摇大摆地走来走去，因此现阶段猎野鸡不容易失手。刘昊然看到野鸡过来就一直屏气瞄准，王俊凯照事先说好的早就堵上了耳朵。枪口一直对着野鸡直到它慢慢踱过可见区域隐入灌木林里。刘昊然依旧一动不动。王俊凯心里有些好奇不过也没问什么。
过了大半个小时，那野鸡又傲慢地踱了回来，它脖子一伸一伸的，扑了几下翅膀。王俊凯感觉周围空气一下紧张起来。当野鸡即将走进林子的时候，砰地一声响，火枪射击后的硫磺味瞬间弥漫开来。刘昊然从灌木从中跃起跑到那里把野鸡倒提起来。王俊凯也跟了过去。刘昊然把野鸡递给他，他把鸡举到眼前惊异它羽毛的美丽，鲜红的羽毛覆裹着强健的身体，黑曜石般的眼睛，这无疑是只威风的雄鸡，可惜它注定成为别人口中之物。之后刘昊然又在别的地方打到了一只野鸡。
午饭是自家做的干粮。吃完饭后，刘昊然说要教王俊凯射箭。王俊凯站起来向他鞠了个躬道:“先生请指教。”刘昊然顺势说道:“那你好好学啊。”
刘昊然让他先试着射一箭。王俊凯举弓拉弦用尽全力射了一箭，箭飞了十米不到扎进了土里。刘昊然走过来帮他调整了姿势，又跟他说了一些射箭的秘窍所在。刘昊然道:“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我只能提点你，想要学会还得自己多琢磨。”王俊凯点了点头。
刘昊然走在前面，王俊凯拿着弓箭蓄势待发，突然不远处出现一只褐色的野兔，刘昊然用眼神示意王俊凯，王俊凯了然地举弓瞄准野兔前方的路径，也许是出箭太急，羽尾划过空气的声音惊扰到兔子，野兔猛地一跃，蹦进灌木从里不见了。王俊凯“啧”了一声:“差点就射中了。”
刘昊然走过来道:“看着是差点，实际上你还没有真正掌握射箭的要领。”他站在王俊凯身后，把王俊凯的肩部和脚的位置调整好，手包住王俊凯的手，说话的气息喷在王俊凯耳后，王俊凯略偏了偏头，刘昊然隐隐笑了下，正色道:“重心往前移，两肩自然下沉，调整呼吸，放空思想。”
箭划过空气传来撕裂的声音，稳稳地钉在树上。刘昊然放开王俊凯，王俊凯跑过去拔出那支箭，对昊然道:“这么远，威力也太大了。”刘昊然笑着回答道:“你只要刻苦地练习也会做的到的。”王俊凯道:“好，等我成为神箭手，一定跟你一决高下。”
刘昊然挑了挑眉道:“拭目以待。”
两人一直呆到下午四点，收获颇丰。期间王俊凯还凭着自己的力量打到一只小斑鸠，他别提多开心了，抱着那只斑鸠不肯撒手。刘昊然在野兔窝点做好了埋伏，他俩就带着战利品下山了。
在半山腰，两人碰到同来打猎的欧豪。欧豪是另一个山头的。欧豪靠打猎为生，刘昊然有时候打猎遇见他，两人在休息的时候坐一块看着林子缝隙中的云天，休息完就个干个的。刘昊然在市场卖野味的时候总把摊位放他旁边。欧豪话不多，刘昊然很喜欢逗他多讲些话。两人算是朋友，也会为猎物的多少竞争。欧豪看见他们点了点头，刘昊然跟他说了会儿话。欧豪越过刘昊然看着王俊凯，他的眼睛平静地不带任何感情色彩,淡淡地说了句:“新来的？”王俊凯尴尬的笑了下。刘昊然把他拉过来道:“我弟弟，以后碰见了多照顾点。”欧豪随口答应了，眼神闪过一丝玩味。
二人告别欧豪就回家了。
第六章
不觉已到六月末了，天气渐渐转热，院子外的土狗成天摊着赤红的舌头，黄色的身躯和泥地溶在一块儿，一不小心踩在尾巴上，也只是冲人低低地呜咽几声。一入夏，刘昊然饭后总爱抱着盆子去村后不远的小溪划湍。在水里浸上个把钟头，回来换上无袖躺在院子里的竹椅上吹风，真真爽的想骂娘。
这天傍晚，刘昊然房里院子找了一圈还是不见那个调皮的身影，便扯着嗓子喊到:“小凯――小凯――王俊凯！”然而只有庆芳屋里的咳嗽声回应了他。
“这小子又跑到哪儿去了。”嘴上虽然念叨着，其实他心里门清，铁定是跑一山家去了。自从王俊凯和张一山说上话后，一有休息时候就打不到影儿。刘昊然就纳闷了他和王俊凯差两岁，张一山比他还大个几岁，怎么他俩这么投缘？不过也可以理解，昊然饭后喜欢散步喜欢坐在村口石凳上闲聊，一开始他还邀请王俊凯和他一起跟村民唠唠嗑，俊凯在生人面前容易害羞，几次过后就不去了。张一山算是他在这里比较熟的朋友了，玩的来也没什么。许是天热过头了，一向心大的刘昊然对自己居然会在意这样的小事感到好笑。
黄昏的余热未消，刘昊然抱着盆子走在去后山的路上，他走的有些急，想甩开粘在背后的热浪。没到溪边，就听见熟悉的声音喊到:“一山，鱼！鱼在那儿！那儿！”
走近只见王俊凯背对着他站在水中，裤脚卷到膝盖上，拿着树枝乱挥，嘴里兴奋地喊着。张一山“好嘞”一声抓着竹棒猛地扎下去，提上来就是一条鱼，他吼了一嗓子转身看到刘昊然，拿着棒子在他眼前得意地晃了晃道:“刘大眼，哥厉害不，一起玩，抓条大的拿到市场上去卖比你卖小兔小猫赚钱多了。”王俊凯转头看见他便笑着招呼道:“昊然哥，一起来抓鱼，一山超级厉害，他居然抓到了6条！”
刘昊然看着王俊凯笑了笑道:“不了，你们玩吧，天太热了，我去上游洗个澡。”
王俊凯有些失望道:“啊，那好吧，注意安全。”
刘昊然笑眯眯地应了一声便走开了。走了一大段路后那欢声笑语才渐渐消失在耳畔。
刘昊然猛地钻出水面，吐干净嘴里的水，拿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溪上游被石头阻隔形成了一口潭，潭水乍一看是墨绿的，置身其中又觉得清澈无比。到了夏天，总有村里的汉子打赤膊挂着毛巾来潭里搓澡划湍，潭底约莫有活水流动，所以这口潭看上去总是清清爽爽的。刘昊然今天泡的格外久，人都走光了，只剩他一个在水里慢悠悠地浮着。他脑子纷纷杂杂的，无数东西在脑海中掠过，细想又是一片空白。身体泡在水里凉凉地很舒服，可胸腔好像开着小火慢慢烘焙一般，抓心挠肺地想摔碎打破什么东西。
刘昊然深吸一口气把头埋进水里，十几秒后仰头大口呼吸新鲜空气，平复心绪后游到岸边，捡起衣服套在身上，便吹着口哨下山去了。
在村口晃荡到八点左右，刘昊然不紧不慢地朝家走去。一进屋，就看见庆芳和王俊凯正手忙脚乱地挂蚊帐。庆芳看见他道:“这几天蚊子多起来了，挂上蚊帐虽然热了点，总比被蚊子叮好。”
刘昊然忙接手庆芳手上的部分，庆芳甩了甩胳膊道:“妈老了，不中用了，挂了一会儿就手酸，既然你来了，就交给你了，高的地方你去挂。”说着就走出了房间。
等庆芳走后，王俊凯立刻向刘昊然邀功道:“昊然哥，你不跟我们一起抓鱼太可惜了。我和一山一共抓了十几条，除了我的3条，一山还送了我4条，我回来交给芳姨，她还夸我厉害呢！”
刘昊然看他一脸期待求表扬的样子，便随口夸道:“是吗，你好厉害。”王俊凯本来还想多说几句，见刘昊然好像兴致不高，剩余的话只得压在心里，两人默默做着手里的活儿。
王俊凯抓着绳子看着房梁犹豫要不要叫刘昊然帮忙挂一下。一只手从他肩头伸过来拿走他手上的绳子，刘昊然抬脚站在床板上，轻轻松松地把绳子挥过房梁，接着打了个死结。他跳下床鞜拉着鞋转身扫视了一圈道:“大功告成，睡觉吧。”
刘昊然光着上半身穿着大裤衩撑手坐在床沿上。王俊凯若无其事地脱掉上衣换上无袖布衫，裤子之前就换好了。
刘昊然调笑道:“还穿着睡衣睡觉呢，”乘王俊凯越过他的时候撩了撩他的衣角“不热吗”，王俊凯拍开他的手道:“习惯了。”
“以后找到媳妇也是穿着一整套跟她睡觉吗？”
“昊然哥，你今天怪怪的，不是热傻了吧。”
“跟你开玩笑的。”
王俊凯躺下不久感觉背后的草席快要着起火来，便把盖在肚子上的薄被扔到刘昊然身上道:“被子给你，太热了。”刘昊然朦朦胧胧的声音传来道:“跟你说了不穿睡衣凉快点。”便起身晃晃悠悠地抱着王俊凯的被子塞进柜子里，回来倒在床上惬意地哼了一声。
半夜，王俊凯还是被热醒了。左边是厚厚的石墙，右边是光溜溜的人墙，他只得老老实实地躺在狭小的空间里，感觉自己是块滋滋冒烟的烤肉。王俊凯抬手朝空中抓了几下，但什么都没握住，他转而借着微弱的光鉴赏起自己的掌纹:事业线很清晰，爱情线的尾端开了叉，生命线挺长的，不错。
看完手相，他呆愣愣地盯着蚊帐顶，想着上次写的那封家信爸妈收到没，收到了怎么还没给他捎回信，他什么时候可以回家，真到回家的时候怎么办，毕竟这里的人都对他挺好的，一山、芳姨、昊然哥……
突然，窗外吹来一阵风，风掀开白色的蚊帐，帐幔向两边缈缈飘散开，风停了又软软地搭在床沿上，包裹住沉睡的和清醒的梦。恰巧刘昊然翻身面对着他，呼吸绵长而平和，只是眉头微皱，仿佛梦里有什么东西困扰着他。两个人躺在蚊帐里的感觉很奇妙，空间的禁闭和白色的虚无让人产生彼此亲密无间的错觉，夜晚真挚地不合常理。王俊凯转身面对墙壁，不知不觉间眼皮渐渐塌下来，思绪纷飞的后半夜就这样溜走了。
王俊凯蹲着整理摊子，冷不丁一巴掌拍在他背上，张一山嬉皮笑脸地蹲下来道:“兄弟，哥今儿有钱，带你去天然居潇洒潇洒。”
昨天晚上没睡好，王俊凯一天都心情不佳，既然张一山邀请他了，他也不好意思驳他脸面，便应承下来。
两人挑了靠窗的位子坐下，王俊凯托腮看着窗外，张一山熟门熟路地叫了几个菜，还叫了一壶烧酒。跑堂的麻利地准备好餐具，接着菜陆续上桌。张一山先给自己满斟了一杯酒，正想给王俊凯倒一杯，王俊凯忙制止道:“我不喝，我还没成年呢。”
张一山一脸痛心疾首道:“我就知道刘昊然把好好的孩子教成了一块木板，你一山哥我6岁的时候就趁我爸不注意拿筷子蘸他碗里的酒喝，到现在已经是海量了。男人不会喝酒吃不开。”
王俊凯不服气道:“谁说我不喝酒，等我18岁了我先喝他个一坛。现在喝酒回去我得被说死。”
张一山笑着摆摆手道:“好好，随你便。”
张一山先饮了一杯，夹了一箸笋丝嚼了嚼，见王俊凯呆坐着，便咽下去道:“吃啊，干坐着干嘛，老刘家吃不到的。”
王俊凯拿起筷子夹了些菜，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看着张一山吃。
张一山看他今天有些焉焉的，便凑过去问道:“怎么了，今儿不对啊，往常看见好吃的就眼睛发亮，好端端的怎么没了胃口？”
王俊凯叹了口气道:“天太热了，吃不下，昨天晚上胡思乱想没睡好，而且感觉昊然哥最近怪怪的，脸上虽然笑嘻嘻的，但总觉得他的态度和以前有点不一样。”
张一山切了一声道:“就这点事儿，你们小孩子打闹呢，说不定是你晚上跟他抢被子把他惹毛了，今晚回去多匀点被子给他。大不了……你来我家睡也可以。”
张一山见王俊凯连自己的调笑都不搭理，又道:“想他做什么，刘昊然这人有时候就那么玄乎，一副谁都别来打扰的样子，我都见怪不怪了，反正过几天他就好了，哎，跟你说件正事。”
“什么事？”
“明天是拜菩萨的日子，我妈让我替她去隔壁镇福泉寺烧香还愿，顺便在庙会上采买点东西，之前我都叫一个朋友跟我一起去，这次他刚好有事来不了了，想叫你帮忙，你有空吗？”
王俊凯想了想便答应了。
张一山喜笑颜开，非得往王俊凯杯里倒酒，说是庆祝一下。王俊凯盛情难却就让他倒了小半杯，两人碰杯一饮而尽，尽欢而别。
回到房里，王俊凯感觉脸上有点烧。他躺在席上，手臂搁在额头，烧酒的劲儿渐渐涌上来了。
刘昊然回房正准备脱鞋，突然闻到一股酒味，转身看着脸红扑扑的王俊凯冷然道:“你喝酒了？”
王俊凯挣扎着坐起身解释道:“对不起昊然哥，一山太热情了，我就喝了半杯，下次再也不会了。”
刘昊然肃着脸道:“你不用对不起我，未满18岁不得饮酒。多学学一山好的地方，不要把他不好的习惯学来。小凯你也不是小孩了，你爸妈不在身边，我也只能提点你，有些东西自己要把握好……”
两人盘腿对坐在床上，王俊凯感觉刘昊然讲的话有一个世纪那么久，久到他抵不住困意来袭一头栽进刘昊然怀里。
第七章
七月初一
清晨六点，院子外面闹哄哄的，王俊凯从床上坐起身抓了抓头发，旁边只剩被子凌乱地团在一块儿，他穿上鞋走到窗前，听见隔壁院子里张一山嘹亮的嗓子喊道：“爸——快点把马套上，再晚点跟您讲我就不去了啊。”张丰毅浑厚的声音传来道：“来了来了，这么急干嘛，你今天不去也得给我去，你先把其他东西收拾好，套马就一眨眼的功夫。”王俊凯想象着父子互怼的画面不由觉得好笑。
走到厨房，庆芳正拿着大勺搅锅里的面，抬头看到他道：“起来啦，今天吃面。”王俊凯拿了三双筷子在桌前坐下却不见刘昊然的身影，便道：“昊然哥去哪了？”庆芳端着一碗面走过来道：“今天是拜菩萨的小日，我让你哥替我去福泉寺烧香还愿了。他一大早就搭顺风车走了。对了，今早碰到一山说要你帮他的忙，我跟你说声，你早点吃完饭去他家别把时间耽误了。”王俊凯接过面碗道：“嗯，我们昨天就商量好了，本想吃早饭的时候跟您说的，我知道了。”
吃完饭，王俊凯回房把他平时攒的铜板尽数放在一个布袋子里，斜挎着袋子走到一山家。父子俩正在院子里准备马车。马儿低头不安分地拿蹄子划拉着脚下的沙土。
张丰毅看见他走进来便和蔼地招呼道：“俊凯，你来啦，马车一会儿就好了，再等一下。”张一山在一旁没好气地埋怨他爸：“还不是您，说是一眨眼的功夫拖拉到现在，害我们白等这么久。”张丰毅作势生气道：“一山，怎么跟爸说话呢，你这臭脾气要好好改改。”王俊凯忙打圆场道：“好了，一山你少说两句，张叔，没关系，现在还早着呢。”
王俊凯绕着马车走了一圈，忍不住夸了几声气派。张丰毅笑道：“俊凯之前坐过马车吗？”王俊凯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道：“没坐过。”张一山这下来劲了，插嘴道：“这村里也就我们家和前头的王家家里有马车，一般人家那是想都别想，哪买的起啊，今儿兄弟你有福，哥带你溜一圈，回去跟小伙伴们多吹吹。”张丰毅虽然脸上有光，嘴里还是斥责儿子道：“一山，你就是太得瑟了，赶快做事，否则连我也不敢保证你们去了集会还在不在。”张一山小声地顶了一句：“我说的是事实。”便接着做手里的活儿。
好不容易在七点前把东西都准备齐实了，王俊凯先爬上车钻进车厢，张一山坐在前头驾车，张丰毅小声叮嘱了几句道：“东西别忘了买，早点回来别在外面瞎逛，不要把俊凯弄丢了。”张一山翻了个白眼道：“行了，爸，当我三岁小孩呢，我先走了。“他扬鞭一挥，抖了抖缰绳，马哒哒地慢跑起来，张丰毅看着马车后飞舞的尘土叹了口气便回院子了。
王俊凯坐在车里兴奋地东摸摸西看看，还撩起帘子把头探出去，看着乳白色的天光，深吸了一口早晨清新的空气，忍不住想嚎一嗓子。车刚驶出村子，他就从车厢出来坐到前面的车板上。张一山扭头看见他道：“在里面好好的，出来干嘛？”王俊凯道：“里面太闷了，还是外面有意思，我陪你说说话。”张一山笑了笑道：“那好，咱俩唱歌吧。”语毕就放声高歌起来，他的嗓子十分嘹亮，在这行人甚少的郊外显得空荡荡的，王俊凯受他愉快的心情感染也大声唱起歌来，两个人的声音夹杂在一块儿，周围安静的气氛瞬间变得又热闹起来了。
马车走了一个半小时到了周庄镇。镇上人熙熙攘攘的，男人挑着篮子，篮里放着瓜果，妇女们一手牵着小孩一手拿着香，还有不少裹着小脚的婆婆背着绣有莲花的黄布包颤颤巍巍地走在路边，想是刚拜完菩萨回来。张一山驾着马车嘴里喊道：“让让，对不起请让一下”一路小心的驶过去，生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王俊凯则好奇的东张西望，平顶山的集会有很多地方和重庆不一样，他自然看的目不暇接。
张一山把马车停放在客再来客栈的院子里，交了钱，便带着王俊凯走去福泉寺。越靠近福泉寺，路上两旁摆摊的就越多。他们来的还不够早，早的人五六点就上完香，现在已经在集会上挑选要买的东西了。前方车马人流往来不绝，张一山扯着王俊凯的袖子挤进人堆里，等他俩好不容易走到山脚下发现各自头发都乱了都笑了起来。福泉寺建在黾山的半山腰，在山脚下抬眼就可以看到山上的黄墙黑瓦，映衬着背后的苍翠显得分外厚重。
张一山在山脚下的摊位上买了几束香和一包蜡烛，东西都带上了，两人就登上了台阶。时不时有人挎着篮子从上面走下来，带着一身檀香。庙虽然不高，台阶倒也有几千阶，王俊凯活力满满地冲在前头，等了好几次之后便对张一山道：“一山，你太慢了，我在山上等你了。”张一山单手掐着腰道：“去吧去吧，猴孩子，你到了别乱跑，否则我找不到你。”“好。”说着王俊凯一下就跑没了影。张一山慢悠悠地边走边欣赏周围的景色。灰色的台阶一边是石壁一边生长着茂盛的植被，色彩鲜绿悦目。昨晚下过一场雨，山里地势高，石壁树叶都湿漉漉的，抹一把在手上凉凉的，台阶外的岩石上划过无声的溪流，蜿蜒的流进覆盖着杂叶的湿土里，显得土色油亮而富有光泽。张一山走着走着感觉自己轻盈了不少，看了看前后没人就拖着嗓子狼叫了一声，喊完感觉特别有力气便加快了脚步。
等他到了庙前王俊凯已经笑眯眯地靠在殿前的一根柱子上等他了。王俊凯一瞧他来，笑道：“我已经转了一圈了你才来。”张一山歇了口气，招呼道：“快来帮忙，早点弄完我们逛集会去。”王俊凯把蜡烛一根根点燃插在殿前的多排烛台上，张一山把火扇灭，随后分了几支香给王俊凯，两人先去大雄宝殿上香。福泉寺常年香火鼎盛，和尚背地里赚的盆满钵满，连带着佛像身上贴的金箔都不马虎，彩绘金身，一尊尊佛打扮得甚是富丽而威严。一进门就看见两根红木柱子上盘着一对栩栩如生的金龙，跨进门槛，只见拜垫上跪满了人，他俩只得捏着香站在后面等着第二批。掌式和尚中气十足的说了一声“起”后，他俩上前跪在拜垫上，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起来的时候张一山闭着眼睛念念有词，说完把香插进香炉里，王俊凯跟在他身后走出了大殿。两人差不多把福泉寺的每个殿都走了一遍，他们来的时候人大多都拜过了，所幸不是很拥挤。在拜观音的时候，张一山小声说道：“小凯，有什么心愿跟菩萨说说，我们这儿菩萨挺灵的。”王俊凯想了想，便在心里暗暗祷告道：“希望我能早日回家。”他又舍不得这里的人，又补了一句“不用太早回去，希望昊然哥能送我一程。”上完香张一山照惯例给当家和尚捐了一些钱，这是张丰毅早吩咐好的，说是能让菩萨保佑他们一家顺顺当当的，那胖和尚笑嘻嘻的收下来还握着他的手说了不少动听的话。福泉寺之所以叫福泉寺就是因为山后有一口清泉，和尚们日常所吃的水都来自这口泉，他们到后山掬了一抔泉水喝了几口，果然清爽甘冽。泉旁边还有一个百岁池，池中心是个石头做的巨龟，池底下满是钱币，说是用钱投在龟顶上不掉下来，投中的人今年内就有好事发生，王俊凯和张一山投了好此次都没投中，两人便猜肯定是和尚为了骗钱做的手脚。
下山的时候张一山厚着脸皮问道：“你在观音菩萨前许的什么愿啊，跟我有没有关系。”王俊凯咧嘴笑道：“你不要这么自恋好吗，告诉你就不灵了。”
两人走下最后一阶台阶就有小贩满身挂着链子追着向他们推销佛珠，说是请寺里的和尚开过光的能保佑出入平安。王俊凯好奇地摸了摸木珠子，张一山在一旁不耐烦道：“走走，我们不买，天王老子身上扯下来的都没用。”王俊凯被他的话逗笑了，对那小贩道：“我们不买，你别费心了。”两排简易摊位绵延到目不能及的地方，每个摊位前都围满了人，不少散户蹲在路边，旁边的篮子里是自家种的一些菜蔬，看见人路过便热情的叫卖，两人一路看过去，集会上的东西真真令人眼花缭乱。东西都整整齐齐地码在摊位上。女人带着小孩挤在布料摊位上，妇女拿着料子翻来覆去的看，嘴里跟卖主讨论个不休，那五六岁的孩子咬着手指，鼻子下挂着两根青色的鼻涕，背对着他妈愣愣的看着街上的行人。还有几个小孩拉着妈妈的手往木马摊位挤过去，哭着喊着要玩。那些妙龄女子则围在首饰摊前，捧着一个心仪的首饰喜欢的不得了，可惜钱好像不够，几个脑袋凑在一块儿数钱，店主耐心地等在一边。
张一山从衣袋里掏出一张纸，上面写着他妈要他买的东西，看了一会儿把纸叠好放回去道：“小凯，我们先去采办东西，买完了我们再看看别的。”王俊凯正立在机械木轮前看的津津有味，听到这话走过来道：“行。”两人去了卖锅碗瓢盆的地方买了两提碗，还买了几块布以及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等他俩采购完，两双手都不够用了，张一山看看地上堆着的东西便让王俊凯守在原地，自己搬了一些放到马车里，回来的时候果然轻松多了。等事情都弄完了，差不多是中午了，街上的小吃摊都开张了，木凳木桌占了两边的过道，整条街弥漫着诱人的香味。王俊凯咽了咽口水，张一山笑着说道：“饿了吧，我们吃饭去。今天我请客，放开肚子吃。”王俊凯拍了一掌道：“你说的啊，我没打算跟你客气。”
两人先是吃了一顿烧烤垫了垫肚子，什么麻辣兔串，什么烤土豆，约莫各吃了十几串。接着又来到羊肉汤锅铺子叫了两份大碗的羊杂汤和一盘烤饼。店家端上来的时候，王俊凯凑上去闻了闻道：“我是第一次吃诶，以前没吃过，还挺香。”张一山故作神秘道：“这东西吃的方法很讲究的，吃不好就不好吃了。”“什么吃不好不好吃，你说怎么吃？”张一山加了一小勺辣子在碗里，捧碗喝了一口汤，砸着嘴巴品了品，接着拿筷子夹了羊杂放进嘴里嚼了嚼咽下去，一脸享受道：“好吃。”王俊凯也有学有样地照着他的方法喝汤吃肉，两人一顿饭下去是喝的浑身是汗，畅快淋漓。吃完羊杂，他们来到熟食铺，张一山坐下便高声吆喝道：“老板，来一份酱油猪头肉，再来两份甜水。”店家“好嘞”一声，麻利地拿起布盖着的猪头肉片了起来，不多时，点的东西都上桌了。王俊凯拿起筷子夹了一片猪头肉，蘸了蘸酱油，放进嘴里嚼着，肥瘦相间，鲜咸适口，脂肪的余香满溢。张一山喝了一口甜水，支着脑袋问道：“感觉怎么样？”王俊凯又塞了一片在嘴里说不了话，便竖着大拇指，点了点头。张一山得意的笑了起来。两人边喝甜水边看着过路行人，时不时夹一片猪头肉，别提多惬意了。走出熟食铺，王俊凯摸了摸肚子道：“一山，我吃不下了，很饱了已经。”张一山道：“我也差不多了，我们逛逛消消食吧。”
走过刚才的机械木轮店，王俊凯还是忍不住进去看了看，他摸着那一个精巧的会动的木轮问老板道：“店家，这个要多少钱？”“四十铜板。”王俊凯看了看袋里的钱，够是够了，但他还打算给庆芳买点东西，要是买了这个木轮钱就没剩下多少了。王俊凯看着手里的木轮陷入了天人交战。张一山看他很喜欢的样子便拿过他手上的木轮，数了四十个铜板给店家道：“我买了。”王俊凯回头惊讶道：“一山，这怎么行，我钱还是够的，只不过有点犹豫。”张一山道：“瞧你那样儿，山哥谢谢你今天来帮我的忙，送你的。”王俊凯顿了顿，因为心里实在太喜欢了，便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帮你忙应该的，你平时那么照顾我。谢谢你了。”张一山道：“别那么见外。大不了之后有看见什么好玩的东西你也送我一个呗，我们礼尚往来。”
王俊凯把那木轮放进口袋里，出来的时候在附近的摊子上挑了一个十铜板的泥塑娃娃送给张一山，张一山也不推拒笑嘻嘻的收下了。他还挑了一根做工精细的木簪子送给庆芳，给刘昊然的礼物倒还没遇见可心的。
刘昊然和欧豪插袋站在集会尽头的戏台子前看了一会儿戏，每次集会请的都是长春花戏班子，演的也都是老三样，他们只不过听听调子凑趣儿。台子上小旦咿咿呀呀的，刘昊然站在大太阳底下感觉头皮都快烧起来了，转头对欧豪道：“我们走吧，去别的地方放看看。”欧豪点了点头，并肩从尽头往回走。
刘昊然很早就到了周庄镇，和他一起来的人有事情要办，大家约好下午2点多在某个地方碰面就各干各的去了。刘昊然先去福泉寺上香，下山后帮庆芳买了些日用品，结果在集会上碰到了欧豪。欧豪难得看见他笑了笑。欧豪是来取新定做的弓箭的。他们在一块儿吃了中饭，吃完饭刘昊然陪欧豪去取弓，恰巧弓还在磨砂，便寻思着在集会上闲逛打发时间。欧豪向来没什么话，刘昊然被太阳烤的也提不起兴致说笑，两人默默无言的走在街上。两个一米八几的年轻小伙儿，一个冷着脸，一个面色可亲，况且长得都不错，过路的小姑娘三两个挽着手频频回头，窃窃私语，不知在讨论些什么，看着他俩害羞的笑起来。
“她们笑些什么，我们很可笑吗？”欧豪皱眉道。
“女孩的心思我们是理解不了的。”
王俊凯和张一山刚从李记炒货出来，张一山手里提着几包糖，一山妈喜欢吃他们家的米胖糖，吩咐他多买了几包。王俊凯买了一包葡萄干，另一只手上还拿着一根饴糖。突然王俊凯看见不远处走过来的人，欢快的跑上前道：“昊然哥！听说你早就来了，我还想着说不定能碰到你呢。还有欧豪哥。”张一山从后面赶上来道：“跑这么快。呦，刘昊然，旁边这位是...”欧豪淡淡地吐了两个字：“欧豪。”张一山忙夸张的说道：“幸会幸会，我是张一山。”
刘昊然看着王俊凯笑着跑过来的样子笑道：“我不知道你也在，跟一山一起来的么？”王俊凯道：“我来帮一山的忙，一山还请我吃了不少好吃的。”刘昊然点了点头，看见张一山在一旁无聊地颠着手上的泥塑娃娃，开玩笑道：“一山，我不知道你这么大了还有童心，喜欢泥塑娃娃，小看你了。”张一山努努嘴道：“是小凯送我的。”刘昊然偏头笑着挑了挑眉。王俊凯莫名感到一丝尴尬，便把手上的饴糖塞进刘昊然手里道：“这个送给你。我想看戏去，昊然哥，欧豪哥，那我们先走了。”说完便拉着张一山往前走。张一山喊道：“欸，这么急干嘛，不多聊会儿天。”刘昊然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又看手里的饴糖，琥珀质感的糖稀融成飞舞的“王俊凯”三个字，边上缺了一小口，他咬了一小片抿了抿，“还挺甜的”。刘昊然把糖递到欧豪面前道：“你要不要？”欧豪不客气地咬了一口，点点头道：“是挺甜的。”
那天回去，王俊凯把木簪子送给庆芳，庆芳笑着道谢道：“小凯送我的簪子我会好好收着的。”
第八章
过了六天便是七月初七，村子和往常一样鸡啄米狗守门，男人种田小孩打酱油，只不过有一群人在暗暗较着劲想在这天力压众人拔得头筹，这些人都是些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王俊凯挑着篮子走在街上，想着奇怪街上怎么冒出来这么多姑娘，而且一个个都穿的花枝招展，身上香香的，突然记起来今天是乞巧节。王俊凯心里隐隐有些期待，还在家乡的时候，每到乞巧节这天村子里的女孩会把自己亲手做的香包送给心仪的男孩，两个人若是看对了眼，自然偷偷约地方幽会。他往往能收到两三个，若是有男孩一个都没收到那是很丢脸的事情，因为年纪还小，那方面没开窍，就单纯的喜欢在小伙伴面前炫耀，他也没答应任何人。有个女孩特别痴心，连送了他三年，现在自己被拐到他乡，心里想想怪对她不住的，也不知她找到喜欢的人没有。回去问问昊然哥和一山有没有人送香包，要是一个也没有我也太没面子了，王俊凯暗想道。
正当他低着头的时候，一双穿着绣花鞋的小脚突然出现在眼前。他抬头看是一位之前没见过的女孩。那女孩也低着头，脸颊通红，额前的刘海黑油油的，把一个橙黄的香包递到他眼前，声音细不可闻：“这是....我亲手做的....送给你..”王俊凯拿起香包仔细的端详着，用的是淡雅的茉莉香，香包颜色搭配适当，边上的针脚也很细密，女孩的用心可见一斑。女孩见他没什么反应，便鼓起勇气抬头看他道：“你....不喜欢吗..”王俊凯忙摆摆手道：“不不，你做的很好看，很香，我很喜欢，谢谢你了。”女孩听了这话，大眼睛笑得弯成两道月牙，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王俊凯心跳的有点快。女孩指腹摸着另一只手的大拇指甲，试探着问道：“那，你是答应了吗？”王俊凯傻站在那儿，有些手足无措，尴尬地摸了摸鼻尖“呃......”女孩的脸由期待转为失望，好像下一秒眼泪就要涌出来一般，她吸了吸鼻子艰难的开口道：“没关系，你能收下我已经很开心了，那再见了。”说完转身跑开，王俊凯忙追了几步喊道：“喂，你得把名字告诉我啊。”女孩有点吃惊，转头慌乱地说：“啊，我叫刘倩倩。”王俊凯笑着对她说道：“我记住你的名字了，谢谢你。”倩倩还他一个灿烂的笑容，怀着激动的心情跑走了。
王俊凯掀开门帘，看见刘昊然垂着脑袋坐在桌前，桌上放着两个香包。他打趣道：“你在为不知道选哪个姑娘烦恼吗？”刘昊然没看他，抓着头发道：“哎呀，你别捣乱了。”王俊凯来兴致了，在他面前坐下，拿起两个香包对比道：“红色的香味太浓了，蓝色的刺绣很漂亮，两个都不错，不过是我的话我选蓝色。”刘昊然抬头看着他道：“今天有没有小姑娘送你香包？”王俊凯得意地拿出橙色的香包在他眼前晃了晃。刘昊然笑了一下道：“才一个，喏，我把蓝色的这个送你了，出去跟小伙伴比也有面子一点。”王俊凯拍着桌子不服气道：“那是我刚来这儿，女孩还不认识我，等明年我一定比你多。”刘昊然开怀大笑起来，起身摸了把他的头发：“好吧，真可爱”便走出门了，王俊凯忿忿不平道：“你才比我大两岁而已。”
吃完饭，刘昊然没去散步，而是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蒲扇盖着脸。没人知道他现在是什么心情，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回家的时候经过梅泉街，碰巧妙妙挽着一个男子从打金铺出来。妙妙看见他愣了一下，很快便温柔地打招呼道：“昊然，好久不见了。”刘昊然笑了一下道：“好久不见。”妙妙介绍她旁边的男子道：“这是力扬，我的未婚夫。再过不久我们就要结婚了。”男人冲他温和地笑了笑。刘昊然心头一震，脸上还是神色不变，笑道：“是吗，恭喜你们了。到时候我给你包个大红包。”妙妙害羞道：“谢谢了，我会请你喝我们的喜酒的。”她看着他的眼睛清澈无比，再也没有往日的任何情绪，脸上的表情洋溢着幸福。刘昊然告别他俩，匆匆的回家了。他拿下脸上的蒲扇，呆呆地看着昏黄的天空。曾经有好感的女孩要结婚了说不在意那是骗人的，他感觉心口闷闷的，妙妙的一颦一笑在他的脑海一一掠过，然而从今以后全属于另一个人。也好，他的优柔寡断注定配不上这个温柔的女孩子，妙妙值得更好的男人去保护她。刘昊然释然地叹了一口气。
王俊凯被张一山拉到角落里，见他神神秘秘的，笑道：“怎么了，这么见不得人。”张一山看了看左右，小声说道：“今天晚上我叫了几个人，再加上你，我们一起做大事去。”王俊凯一听更乐了，道：“什么大事啊？”张一山道：“嘘，你小声点，别让别人听见，来来，坐下说。”两人坐在张家院墙下的石凳上。
“是这样，你不知道我们平顶山的习俗。七夕节这天，我们这里没结婚的姑娘时兴分成七人一组，每人包一个大饺子，饺子馅由七种蔬菜做成，内包用面做成的七样东西，像针、织布梭子什么的，代表姑娘的心愿。晚上她们在清净的地方焚香祷告后，会把饺子放在竹篮里，挂在椿树上，七个女孩还会一起守夜。第二天早上，大伙儿闭着眼睛在篮子里摸饺子，谁的饺子里有针、剪刀，谁就是巧手。我们的目的就是要把那个篮子抢过来，吃大饺子。”
王俊凯道：“好端端的抢这个干什么，太无聊了，我不干。”这下子一山急了，道：“你小子，她们守夜我们不去抢，她们一晚上不是白守了吗？”王俊凯道：“你这不是歪理吗？”张一山道：“什么歪理，山哥平时对你好不好，就帮一下忙，就是娱乐嘛。”王俊凯眼睛转了一圈，道：“好吧，就帮你一次。”张一山高兴地揽着他道：“我就知道你够义气，没白疼你。”两人心照不宣地笑起来。
入夜，刘昊然已经睡熟了，王俊凯一直睁着眼睛，突然听到一颗石子落在地上蹦跶的声音，他忙爬起来，小心翼翼地从刘昊然脚边下床，张一山果然在窗台边冲他招手。他俩轻轻地带上大门，一山小声抱怨道：“院墙也太高了，我好不容易才翻过来，得挖个狗洞了。”王俊凯安慰道：“辛苦你了，等下把最大的饺子给你。”张一山切了一声：“饺子都一样大。”
他们在约好的指定地点集合，到场的还有六个男孩，加上他俩总共八个。王俊凯跟他们一一打过招呼，一条战线上做事的，几句话就熟络了。张一山指挥道：“我们七个干扰她们的视线，小凯你轻点，你爬上去偷篮子，欸，你会爬树吗？”
王俊凯笑道：“你也太小看我了吧。”张一山道：“那好，我就放心了，就这么定了，现在还早，再晚点，等她们睡得意识不清了，我们再行动。”他们一群人就随地坐下，张一山摸出一副牌来，大家边打牌边等待时机。
月上中天，张一山收起牌，打了个哈欠道：“兄弟们，时间到了，我们去河边洗把脸。女孩子应该都睡得差不多了，我们一定要把篮子抢来，要不传出去太没面子了。”一伙人把手叠在一起，大家一起加油打气。
他们藏在一棵树后面，张一山探出头查看守夜的情形。不远处的椿树下靠着六个女孩，一个女孩站着警醒的观察周围动态，篮子就挂在最矮的那个树杈上。张一山往手上吐了口唾沫，搓了搓手，转身对其他人道：“我先去打头风，等所有人都醒了，你们一股脑围上去阻拦她们，小凯你瞅准时机，拿下篮子把饺子拿走就跑，我们在约好的地方碰面。”王俊凯手上拿着爬树用的宽绳，拍了拍裤袋里装饺子的布，示意没问题。其他人也吩咐张一山小心点。
站着的女孩叫刘瑛，也是这次求巧活动的老大，她主动承担在半夜的时候看守，让其他姐妹们多睡会儿。刘瑛看见张一山坏笑着走过来，便警觉地说道：“你干嘛？”张一山嬉皮笑脸道：“没干嘛。”刘瑛知道张一山鬼点子多，想必打的是饺子的主意，忙回去把各个姐妹摇醒，有些年纪小的睡熟了倒在地上就是不醒，三四个搓着眼睛醒了过来，还是懵懵的。张一山作势要爬树，刘瑛就抱着他的腰不让他爬。张一山调戏道：“你这么喜欢我啊，抱着我的腰不放手。”刘瑛气急骂道：“不要脸。”其他的女孩见状也来扯张一山。树后面的众人见时机已到，一股脑地冲出来，王俊凯跑在最后。男孩子们纷纷上前干扰女孩，一人对付一个，那些女孩子刚睡醒还犯困，跑起来跌跌撞撞的。刘瑛比较难缠，张一山和另一个壮一点的男孩联手对付她，她打人也不痛，他俩跟逗猫似得，就是不让她靠近椿树，把她引得越远越好。
王俊凯跑到树下，三下五除二，两手拉着绳子，踩着树干，爬到了树杈上，正当他伸手想拿篮子的时候，下面一个声音响起道：“王俊凯，是你吗？”王俊凯一惊，往下看，脱口而出道：“你怎么在这儿？”刘倩倩眨了眨眼睛道：“我在乞巧啊。”王俊凯想一定是刚才她在树后睡着，别人没注意到。他毫不犹豫地拿下篮子，把篮子挂在脖子上，依样从树上下来。刚落在地上他就把篮子扔了，把饺子放在布里面便想跑。刘倩倩拦住他道：“你不能走，把饺子还给我。”王俊凯抱着饺子道：“我好不容易拿到的，怎么可能还给你，你也拦不住我。”刘倩倩道：“那我就大喊把她们都叫过来，你不一定走得了。”王俊凯见有几个女的好像已经看到这边的情形了，只是一时脱不开身，便急道：“你想怎么样，你再不让我走，我就把你送我的香包还给你了。”刘倩倩想了想道：“那好吧，你不要讨厌我，我放你走就是了。”王俊凯冲她笑了一下，以极快的速度逃离这里。刘倩倩望着他的背影，心情很复杂。
一直注意王俊凯动向的张一山看到他成功地把饺子拿走了，便对其他人喊道：“好了好了，收工，已经到手了。”刘瑛转身看到树下躺着的篮子，气得回头在张一山脸上挠了两下，道：“张一山，你这大坏蛋，我跟你没完。”张一山捂着脸笑道：“为了大饺子挨两下，值！”旁边有姑娘小声说道：“我刚才看见倩倩跟拿饺子的人说些什么。”刘倩倩低着头，揪着衣角轻声说道：“对不起，我没拦住他。”刘瑛见最小的妹妹如此内疚，也不好责怪她，恨恨的对张一山道：“我就怨你，都是你干的好事。”张一山耸了耸肩。
王俊凯翘着头站在葡萄架下左等右等，一山他们还不出现。突然一双手从背后蒙住了他的眼睛，王俊凯抓着那个人的手道：“你是谁？”那个人不出声，温热的气息浮在他的耳后，王俊凯改为反手摸他的身子，那个人笑起来放开了他，王俊凯转身笑道：“哈哈，我就猜是你。”刘昊然笑道：“饺子拿到了吗？”王俊凯惊奇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去拿饺子了。”刘昊然道：“虽然我不玩这种小孩的玩意儿，但我也是个地道的平顶山人，再说了，张一山玩什么鬼把戏我还猜不出来。”
“好吧，不过你不是晚上不醒的吗，怎么会在这儿？”
刘昊然握拳咳了一声道：“晚上起夜，发现你不在，又太热了，我就出来找你顺便吹吹风。”王俊凯嘟着嘴将信将疑。刘昊然怂恿他道：“快打开来看看，我还没见过乞巧的饺子呢。”王俊凯把布打开，让刘昊然拿着其他的饺子，自己掰开一个，两人对着月光探头看饺子里面有什么，只见黄黄绿绿的饺子馅里面有一个白白的东西，拿起来一看是一个面团做的小剪刀。王俊凯放进嘴里嚼了嚼，“没什么味道，油油的”。刘昊然逗他道：“吃了这个你就是巧手了。”王俊凯道“我才不要，娘们兮兮的”，他顺手把另一半饺子给刘昊然道：“看在你来找我的份上，这半个送给你了，其他的得留着给一山他们。”刘昊然接过他手上的饺子，一口塞嘴里，边嚼边说：“看来今晚出来是赚到了，既然你还得等一山，那我就先回去睡觉了，早点回来。”王俊凯冲他挥了挥手，刘昊然踩着月华回去了。王俊凯的心情莫名变得很好，哼着小曲接着等人。
乞巧节没过几天，村子里终于迎来了一件大事。8月15日广播宣布日本投降，整个中国都沸腾了，各个地方都在庆祝这件大喜事，刘家村也不例外，村民根据黄历商讨了一下，决定把日子定在十号这天，全村人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晚上大家一起吃流水席。今天村里所有的店都不营业，人们按照自己所擅长的被分配到不同的地方准备今晚的盛宴。染坊停工，刘昊然一大早就跟着一群男人劈柴去了。庆芳则和妇女们洗洗涮涮，准备要吃的食材，王俊凯被划分在小孩队伍里，主要负责布置餐具，这工作一会儿就完了，一群孩子没事干就蹲在大院里弹玻璃珠。平时跟王俊凯混在一块儿的张一山这时不得不正视自己的大人身份，被派去联络戏班子，显而易见，张一山今年19岁。
晚上六点，整条街的灯笼都亮了，一张张方桌排在一起，人们坐在凳子上翘首等待开席。刘昊然和王俊凯坐在一块儿，庆芳负责上菜，所以没有上桌。张一山家因为在隔壁，所以他们家和刘昊然家坐在一起。张一山坐在王俊凯对面，旁边是他九岁的妹妹。现场很是嘈杂，讲话得竖着耳朵听才能听见。男人们大多站在路旁抽着烟袋，眯着眼睛，发表这次日本投降的看法，对接下来的国共关系走向十分关心。女人则坐在凳子上说着家长里短，时不时看一下孩子是否还在身边。再大一点的小孩满场跑，在那儿乱叫乱跳，俨然是一副过节的模样。大黄狗在桌下窜来窜去，尾巴扫过脚踝，引得人低头不断的驱赶。
王俊凯无聊地敲着筷子道：“什么时候开始啊？”张一山假装捂着肚子：“是啊——我快饿死了。”妹妹看见哥哥这副怪腔调咯咯地笑了起来。刘昊然安抚道：“稍安勿躁，快好了。”大约过了半小时，张一山一脸恶狠狠地拿起妹妹胖乎乎的胳膊，作势要咬道：“再不上菜我要吃人了。”一山妈打了他一下，众人都笑起来。庆芳把一盘凉菜端上桌道：“好了好了，菜开始上了，你们先吃点垫垫肚子。”大家纷纷拿起筷子你一下我一下，三两下一盘菜就见底了，还好菜陆续端上来了。
王俊凯奋力夹着张一山前面那盘里的芋头，可惜芋头滑溜溜的，他怎么用力都夹不上，刘昊然见状就伸出筷子想帮他夹一个，恰好张一山刚帮妹妹擦完嘴，见王俊凯想吃芋头，就把盘子放到他面前，王俊凯道了声谢，刘昊然的筷子不尴不尬地停在半空中，他便夹了个鸭腿放到王俊凯碗里。王俊凯抬头看他，刘昊然微笑道：“吃。”一山妈看着刘昊然笑道：“昊然长成大小伙子了，乞巧节有没有遇到喜欢的姑娘，姨替你说和说和。”刘昊然害羞道：“谢谢阿姨，我还小，一山都还没找到对象呢，他都在我面前提过好几回了。”
“一山，妈还以为你没开窍呢，看来是得帮你找一找了。”
张一山气得七窍生烟：“刘昊然，你———你不能因为妙妙要结婚了，就发誓终身不娶打一辈子光棍吧。”王俊凯好奇地看着刘昊然问道：“妙妙是谁？”
刘昊然冷着脸：“张一山！”他神色缓了缓，对一山妈道：“阿姨，我差不多饱了，我去外面转转，失陪了。”说着起身离开凳子。王俊凯连唤了他几声，他也没反应，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王俊凯对张一山说道：“一山，这是怎么回事，昊然哥怎么突然...”张一山也板着脸道：“谁知道呢，别管他，吃菜吃菜。”
刘昊然漫无目的的走到河边，发现草坡上躺着一个人。欧豪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到立在那儿的刘昊然，吹了声口哨。刘昊然走到他身边躺下，两人默默地望着黑魆魆的天空。欧豪抓着放在一旁的酒坛的瓶口递给刘昊然道：“陪我一起喝。”
刘昊然接过酒坛，看着盈盈的酒水，顿了几秒，抓着坛子仰头猛灌，酒水浇在脸上的感觉又辣又痛快，许是喝的太急，他呛得直起身。
“你是第一次喝酒？”欧豪依旧云淡风轻地躺在那儿。
“咳咳......第一次，爽！”刘昊然瘫倒在草坡上。
“你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刘昊然转头认真的问道。“正在喜欢。”欧豪也非常坦诚。刘昊然有点惊讶：“你有跟她说你喜欢她吗？”“没有。”
“我一直以为你比我勇敢。”刘昊然道。
“也许正是因为喜欢才说不出口吧。”
“你因为什么事情第一次喝酒？”欧豪转头认真的问道。
“因为我有好感的女孩要结婚了，我不明白现在的心情。”刘昊然把手搁在额头上，闭着眼睛喃喃说道。
“你不用明白，心情都是会过去的。”欧豪淡淡地说道。
“你说得对，我们两个快乐之外的人。”
夜空下的草气氤氲，青涩的苦味包围着，弥漫在四周。
王俊凯盘腿坐在床上研究脚指甲，刘昊然一进门，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他晃晃悠悠地走到床边坐下。王俊凯惊讶道：“昊然哥，你喝酒了？还喝了这么多！”刘昊然一边脱鞋一边哼了一声：“恩。”王俊凯推着他的背道：“你先去洗漱下，味道太大了。上次还教育我不能喝酒，你也没成年啊。”刘昊然脱完鞋，想转身上床，他两手支在床上，王俊凯闪避不及，两个人脸凑得极近，鼻尖几乎碰到一起，刘昊然眼神迷离，嘴唇鲜红，整张脸也红的不行，和王俊凯对视了几秒扑过来道：“小凯——”王俊凯吓了一跳，心脏几乎快停止了，他闭上眼睛不敢看，刘昊然的身体重重的压在王俊凯身上，随即发出了一连串呼噜声，居然直接睡着了。
王俊凯被他逗笑了，气得揉了揉刘昊然的脸，当然放在平时他是不敢这么做的。
第九章
王俊凯卷紧了被子还是觉得冷的慌，便往右边的热源凑了凑。恰巧刘昊然翻身躺平了睡，一股冷气扑面而来激得他直接睁开了眼，窗户大开着，窗扇被风吹的不住的摇晃发出咯咯的声响，许是昨晚栓子没插紧，一阵风就吹开了。王俊凯不情愿地从热乎乎的被窝里钻出来，看见刘昊然整张脸缩进被子里睡得正香，对比自己被冷醒还不得不去关窗户便觉得不公平，恨恨地从包裹成虫状的刘昊然身上翻过去，光脚跑到窗前，正当他想把窗扇合上，突然发现黑漆漆的院子里飘着白白的绒絮，他伸手探出窗外，几片绒絮落在手掌心化成一小摊冰凉的水，“原来是下雪了”，王俊凯把栓子插上，几步跳上床，钻进已然变凉的被窝，把被子蒙在头顶，没多久就沉沉睡去了。
刘昊然自然地睁开眼睛，外面天已经大亮了，黄色的晨曦刺进玻璃里，投在木桌上形成一道颜色略浅的光带。显然庆芳来过这屋了，给他俩加了一床被子，地上的火盆炭火正旺，发出噼噼剥剥的声响，桌上摆着一盆栗子。屋里暖洋洋的，刘昊然伸了个懒腰，坐起身靠在床板上，他已经很久没睡得这样舒服了，年关将近，女人们要扯布给一家老小做身新衣服，染坊的生意每天都好的不得了，这段时间他一直睡在染坊，好不容易昨天跟坊主告假一天说是准备年货，这才回了趟家，还是自家的床睡着舒服。刘昊然抓了抓头发下床拿了挂在一旁的衣服裤子穿上，用火箸把炭火拨灭，把栗子倒进去，又披了件外套，重新坐进被窝里。刘昊然闭着眼睛眯了会儿，约莫过了一个钟头，差不多清醒了又想赖在床上，就坏心眼地逗王俊凯。
刘昊然支着脑袋侧卧着，单手拨开厚厚的被子，把被沿塞在王俊凯下巴下面，整个人就一张脸露出来，看着怪可笑的。刘昊然嘿嘿傻笑起来。刘昊然凑近了些，说实话除了第一次见还是昏迷状态下的王俊凯，直到现在刘昊然都没仔细看过他的脸。王俊凯闭着眼睛，嘴巴微张着，额前碎发零乱。“还真像个女孩子”刘昊然伸手用食指背轻轻触碰他的睫毛，王俊凯眼皮动了下，昊然忙把手拿开。过了几秒，他慢慢地把手伸过去戳了戳王俊凯的脸，王俊凯把头偏到一边不理他。捣蛋的手又追过去捏着他的鼻子不放开，王俊凯张嘴吸了几口气，摇头想把他的手甩开，然而刘昊然就是不放，王俊凯猛地睁开眼睛怒道：“你好烦啊，打扰我睡觉。”刘昊然陪笑道：“对不起，是我的错，一个人太无聊了，叫你起床一起吃栗子。”王俊凯无奈只得揉了揉眼睛，坐起身耷拉着肩膀问道：“栗子呢？”刘昊然下床把火盆里的栗子夹出来放在盆子里，拿着盆子重新坐到床上。他拿起一个栗子，“哎呦，好烫”，手猛地缩回去放在耳垂上摸了摸，拿下来一看指腹都红了，王俊凯抻着脑袋凑过来看他的手指，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
“先等它凉一会儿吧。”“那好，我先穿衣服。”王俊凯拿过盖在被顶上的外套穿了起来，刘昊然看他睡觉都穿着夹层的睡衣，问道：“你穿这么厚的衣服晚上睡着不冷吗？”王俊凯一边扣扣子一边道：“冷死了，昨天晚上窗没关紧，我都被冻醒了，还是我下床关的窗户。”刘昊然道：“穿这么多睡觉衣服把热量隔开了当然会冷，人体温度很高的，你睡觉的时候衣服穿的越少越好，刚开始会冷，睡得久了就暖和起来了。”王俊凯狐疑地看着他道：“真的吗？”刘昊然笑道：“这可是常识啊，今天晚上你试试，保准你再也不冷了。”王俊凯道：“好吧”起身从被窝里站起来套上裤子。刘昊然看时间差不多了，拿起一颗栗子剥了起来，栗子果然没有刚拿出来的时候那么烫了。栗子原先就被开了个口，用手掐着豁口轻轻一掰，圆滚滚的栗子就落在盆里。刘昊然剥了四个，吃了一个，栗子外皮焦黄，内芯软糯生粉，“还挺甜的”。王俊凯伸手拿了一个放嘴里嚼着，“火盆煨得比炒得要软，好吃。”两个人边吃边剥，聊着闲话。
庆芳掀起门帘走了进来，看到他俩并排坐在床上吃栗子，便道：“我说怎么还没过来吃早饭，原来已经吃上了。栗子是给你们当零嘴的。”庆芳搬条凳子坐在床头。刘昊然亲昵地把剥好的栗子递到庆芳面前道：“妈，你来一个。”庆芳也不推拒，张嘴吃了道：“挺软的。栗子还是小的好吃。”庆芳又道：“外面正下雪呢，今年的雪来得挺晚的。可惜我们今天的行程说不定得耽误了。”王俊凯道：“昨晚就开始下了，下了一晚上，外面说不定可以打雪仗了，我要去看看。”说着一骨碌爬起来。庆芳笑道：“雪倒是不大，搓个小雪球还是有的。”王俊凯兴奋的跑出房间，外面地是湿的，树梢上院墙上树根脚下堆积着雪，屋檐下的冰凌冻的老长，冷风萧瑟，没有想象中一片白茫茫的样子，王俊凯失望地走回屋里，坐在桌边道：“没意思，雪不够大，打不起来。”刘昊然剥完栗子，把盆放到一边，下床穿鞋道：“幸好雪不大，我看太阳出来了，这雪怕是要停了，我们今天还得去镇上置办年货。”王俊凯听说可以去镇上，心情又好了些。庆芳道：“既然你们都起了，我去厨房把饭准备好。你们俩快点洗漱完来吃早饭，我们好早点去镇上。”
九点多的时候，雪渐渐停了。三人坐着板车来到闹店镇。阳光扫过原本阴暗的街道，空气湿漉漉的，街上人来人往，手里抱着大灯笼的，提着鸡鸭的，脸上都洋溢着过年的喜悦，不少店铺挂出了卖糖瓜卖火烧的招牌。三人把板车拴在老地方，庆芳道：“我们先去买年货吧。”王俊凯和刘昊然跟着她来到一家年货铺子。一进门，带着毡帽的老板热情地招呼道：“呦，今年怎么这么晚才来啊？”
庆芳笑道：“忙到年底，这不有空就上您这儿采办年货了嘛。”老板看见昊然，笑道：“儿子也跟着来啦，旁边这位....”庆芳看了看王俊凯，回道：“喔，小儿子，您没见过。”老板识趣地没多问，笑着把袋子递给她。庆芳给王俊凯和刘昊然一人一个玻璃纸袋子道：“喜欢什么自己去抓，等下一起拿过来称。”俩孩子发出一声欢呼，就跑到柜台前拿喜欢的东西了。刘昊然跑到炒货专区，掀起玻璃盖子，舀了几大勺瓜子和花生，之后又拿了四袋各种肉干，别看他人长得斯斯文文的，妥妥的肉食动物，无肉不欢。王俊凯也拿了一袋牛肉干，不过大多时间他都守在糖果区，什么橡皮糖水果糖牛轧糖满满装了一大袋，这才心满意足的走到刘昊然身边看他拿了些什么。“你拿了这么多肉干啊？”刘昊然向王俊凯亮了亮虎牙，道：“不吃肉这颗牙不是浪费了吗？你怎么拿这么多糖啊？”王俊凯理直气壮道：“糖可以塞在口袋里到哪儿都能吃。”刘昊然笑道：“真是服了你了。”
庆芳脚下放着两个大袋子，里面装着杂七杂八的吃食，正准备付账，转头对他俩道：“你们好了吗，我要付钱了。”两人乖乖地把东西放在称上面，等在庆芳旁边。
接着三人去了农安市场，今晚要祭祀灶老爷，得准备一只大公鸡。庆芳挑了一只毛色鲜亮的鸡，又切了三四斤五花肉，买了几个晚上吃的菜。出了市场又去了一些铺子，置办了过年用的灯笼对联等杂物，等到东西都买齐了已经是下午两点了。庆芳一拍脑袋道：“瞧我这记性，我连晚上祭灶的糖瓜都忘了买了。”刘昊然问道：“那还要买火烧吗？”“火烧不用买了，我们自己做。”他们走到一个卖灶糖的摊位，卖灶糖的大妈从凳子上站起来殷勤地招呼道：“买几斤啊，我家的糖瓜今早上做的，要不尝尝？”她麻利地拿刀切了三小段，庆芳拿了一段放嘴里嚼了嚼，王俊凯也拿了一块，咬了一下上下两颗大牙立马就黏在一块儿了，他张了张嘴，“我牙齿被黏住了”，他含糊不清的说道。刘昊然双手捧着他的下巴往里瞧了瞧道：“块不大，你左右动动下颚。”王俊凯照做了，好不容易把糖弄下来，这下不敢嚼了直接吞下去。庆芳皱着眉头道：“灶糖粘牙是没风干好，我们去别家看看吧。”卖灶糖的大妈忙道：“诶诶，我们家灶糖吃了都说好啊，欸，你别走啊，便宜点卖给你。”最后庆芳还是在旁边一家炒货铺买了几斤灶糖。
回到家，刘昊然和王俊凯负责把吃的东西放进一个个小方桶，瓜子和花生油果等放在一起，肉干和糖果各装了一个桶，俩人还抓了一把糖放在口袋里。东西弄好后，他俩走到厨房，庆芳正准备做火烧。庆芳道：“你们把手洗干净，昊然，那盆子里面是猪油，你加一把葱花把它拌匀。小凯你把桌上的长条等分摘成小面团，我去把鏊子火升起来。”两人各自领命，庆芳在鏊子下放了些干草，拿打火石把火先点上，不一会儿鏊子上就冒起嘶嘶热气。
准备工作做完，庆芳把小面团擀成柳叶形的长面皮，接着用手蘸菜油抹在面皮上，同时又抹上葱油，将面皮对折卷起，再擀成圆饼，这一系列的动作一气呵成，十分熟练。刘昊然在鏊面上刷上一层菜籽油，王俊凯背着手站在他旁边安静地看着。庆芳坐在鏊子前，把擀好的饼放在上面转着烙，等烙到两面变色、面熟起层的时候，用筷子在饼中间划开一道小口，筷子平插进饼中，向四周慢慢挑起，接着再把早就拌好的鸡蛋肉丁从开口处倒进饼内，盖好，香气弥散在厨房里，刘昊然转头看着王俊凯笑道：“擦擦口水，眼珠子都要掉进去了。”等鸡蛋和饼身合二为一时，再翻身淋一次油，过几分钟，金灿灿的火烧就出炉了。庆芳把火烧放在盘子里递给刘昊然道：“你们吃吃看味道怎么样？”刘昊然用筷子把火烧夹为两段，里面融化的猪油慢慢浸润出来，热气扑面而来，王俊凯夹起来咬了一口，外皮酥脆，内里柔韧，顺带着葱香肉香，口感厚实鲜咸，还没咽下去便道：“好吃！”刘昊然也点了点头。庆芳笑眯眯道：“好吃就好了，芳姨多做些留着明天吃。”下午，王俊凯出去找一山玩了，昊然在房间里补觉。
黄昏入夜之时，外面天黑下来了，三人依序沐浴更衣以示敬重。厨房的后墙边摆着一张小桌子，上面放着一碗清水、料豆秣草、一盘脚骨糖、十八只火烧、一盘灶糖，旁边还立着一只稻草扎的小马。后墙上贴着的灶王爷像经过一年的烟熏火燎变得黑乎乎的，边都卷起来了，王俊凯小声对刘昊然道：“难怪要祭灶，灶王爷下凡看见自己脸这么黑气都要气死。”刘昊然嘘了一声道：“小声点，灶王爷耳朵很灵的，他肚量小，被他听见了你可要倒霉。”王俊凯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说了。庆芳抱着公鸡走过来道：“你们在嘀咕什么呢，我们要开始了。”
刘昊然跪在灶王爷像前，怀里抱着公鸡，庆芳和王俊凯跪在他后面。河南习俗向来是“男不祭月，女不祭灶”，昊然他爸不在，因此刘昊然便是主祭人。刘昊然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起身把桌上的三只酒杯都斟上酒，嘴里念着：“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念完之后，高喊一声“领”，把酒浇在鸡头上，公鸡脚被绑着，突然受惊，鸡头扑楞有声，说明灶王爷已经领情了。之后焚烧香表，屋里顿时烟雾缭绕起来，刘昊然闭眼跪在灶前念念有词，期间庆芳二人不发一言。祷告完毕后，他把神像从墙上揭下来，熔了一块灶糖轻轻抹在灶王爷嘴上，把它放在草马上一块放进灶堂里，火苗一下就舔了上来，刘昊然大声喊道：“送灶王爷骑马升天”，祭灶算完整地结束了。
庆芳到院子里放鞭炮，留王俊凯和刘昊然两人看着案头。刘昊然把脚骨糖盘塞到王俊凯手里，自己拿了一个火烧，靠在木桌上道：“‘吃了祭灶果，脚骨健健过。’看你一天到晚在外面瞎跑，吃了这个只怕狗都撵不上了。”王俊凯哼了一声，捏了一块脚骨糖放嘴里。外面鞭炮接连突突地蹿上天。刘昊然又道：“晚上多吃点，吃得越多越好，我们管这叫‘填仓’。”王俊凯问道：“吃完饭又得回染坊了吗？”刘昊然笑了一下，拖腔道：“没办法啊，大人要赚钱。怎么了，舍不得我回去，晚上一个人睡害怕了？”王俊凯避开他的眼睛道：“才没有，我只是随口问问。”刘昊然一把把他捞过来，揽着他的肩膀道：“我很快就放假了，到正月十七才上工，高兴吗？”刘昊然转头问道。“没有很高兴。”王俊凯嘴上说着，但还是笑得露出两个小虎牙。
第十章
刘昊然戴着满头风雪掀开厚重的皮门帘，悄无声息地走到床边，周身寒气融进温暖的室内，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脱下已经湿了大片的上衣挂在一旁，拿干毛巾草草擦拭了身子，挂毛巾的时候不小心一脚踢在柜子边，“咚”的一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他第一反应竟是转头看床上，还好王俊凯只是翻了个身。刘昊然俯身上床掀开被子，“你回来了“王俊凯闭眼喃喃道，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什么。刘昊然心抖了一下，随即温柔的说了一句：“我回来了。”王俊凯转身面对墙壁，呼吸依旧平稳。刘昊然嘴角噙着看不见的笑意背对着他睡下。
今天是大年三十，院子里雪停了，地上铺着一层极薄的雪，一连串的脚印走过就只剩光秃秃湿漉漉的地面。墙角下立着一尊小雪人，是王俊凯废了一上午堆的，雪人的嘴巴是一颗栗子，而且没有鼻子，因为一时找不到胡萝卜了。雪人完成的时候，王俊凯搓着赤红的手不停的呵气，这些雪都是他东墙抓一把西脚抓一把好不容易凑成的，手都冻的失去知觉，但他仍旧很开心，在他看来没有堆过雪人的冬天简直白过了。刘昊然站在院子的窗边刷浆糊贴窗花，突然感觉后颈一凉，什么极冰冷的东西掉进了衣服里，刘昊然猛地转身，王俊凯大笑着跑开了，“小坏蛋”刘昊然放下刷子拿掉颈后的雪笑骂道。刘昊然向他招手道：“诶，小坏蛋，你过来帮我个忙。”王俊凯离他远远地道：“我不过来，你肯定打算报复我。”刘昊然忍笑正色道：“真的，我不骗你，你过来帮我扶一下梯子，我要挂对联了。”王俊凯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刘昊然双手背在身后，等他一过来一把把他手擒住，开始挠他痒痒。王俊凯大力挣扎道：“哈哈哈哈。。哈哈。。放开我。。我错了我错了。。”刘昊然见好就收道：“以后还敢不敢了？”王俊凯捂着笑痛的肚子，摆手道：“不敢了。”实际心里暗诽道不敢？才怪。
刘昊然道：“我真的找你帮忙挂对联，我站上去，你在下面扶着点。”刘昊然把梯子支在墙上，小小翼翼地爬上去道：“小凯，把对联和浆糊递给我。”王俊凯把东西递给他。刘昊然靠着梯子，在对联后面的边上抹上浆糊，拿着对联比划了一下，问道：“你看这样正吗？”王俊凯一手扶着梯子倒退了几步道：“还好，你再往右边一点。”刘昊然往右挪了点，把对联工整地贴在门框上。等他离地面还有两步的时候，王俊凯轻轻地摇了一下梯子，刘昊然忙抓紧道：“你干嘛？”小坏蛋仰着脸坏笑道：“开个玩笑啦。”
外面鞭炮声不绝，火盆里的火苗突突的跳着，柴门紧掩，屋子里暖融融的，橙黄的灯光投在脸上，连一向不苟言笑的庆芳眼底都盛满笑意。桌上摆着两碗肉，一碗鸡，一盆鱼和几个时蔬小菜，庆芳还烫了一壶酒。三人围坐在桌前。庆芳先倒了一杯酒，给昊然也倒了一杯，俊凯碗里是她平时藏着的青梅酒，度数不高，小孩也可以喝着玩。庆芳举起酒杯道：“又是一年了，就指望这几天快活一下，来，让我们先干一杯，希望明年万事如意，一家和和美美。”说完三人碰杯都饮了一口。庆芳拿起筷子给昊然和俊凯一人撕了一个鸡腿道：“吃，我们边吃边说。”
刘昊然双手捧碗接过道：“谢谢妈。”王俊凯也道：“谢谢芳姨。”庆芳吃了几口菜，感慨道：“以前过年都是我和昊然两个人过，怪冷清的，吃完饭就睡觉了，一晚上过去年也就过了。今年俊凯到我们家，给我们带来了不少欢乐，屋里也热闹起来了，芳姨心里高兴。”王俊凯道：“你们把我从人贩手里救下来还收留我，我一直都没正式说声谢谢，谢谢你们了。”说完他还想跪下来磕头，庆芳忙把他扶起来道：“傻孩子，你这是干什么？我们既然相遇就是缘分，我早就把你当我的亲儿子一样看待，母子之间说谢谢就见外了，快起来。”刘昊然在一旁搀着他的胳膊道：“是啊，地上凉，快起来。”王俊凯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庆芳喝了一口酒，眼眶微红道：“你这么懂事，若是到以后不得不走的时候，芳姨怕是不肯放你走了。”刘昊然道：“妈，开心的时候说这个干嘛，我们说点有意思的事情，欸，我跟你们说说张一山那小子干的糗事。”庆芳笑道：“好好，我说错话了，你说。”王俊凯也道：“昊然哥，我也想听，到时候就可以威胁一山了。”刘昊然便添油加醋地说了起来，厨房里不时爆出一阵笑声。
吃完饭，俩小孩帮庆芳一起洗了碗，三人站在灶边有说有笑的。庆芳擦干净手上的水，对坐在火盆边烘手的兄弟俩道：“我买了一些鞭炮，过年不放鞭炮怎么行，就放在我房里，你们拿到院子里去放吧，小心别把衣服点着了。”刘昊然跑到她房里，抱着一捆长鞭炮出来道：“走，小凯，我们放鞭炮去。”王俊凯起身跟着他往院子跑去。刘昊然走到空地中间抽出一根，把其他放在地上，对王俊凯道：“你先来吧，拿着。”王俊凯接过他手里的鞭炮单手拿着，刘昊然擦了擦打火石把前面的纸点上，点好后忙退到一边。鞭炮纸烧没了，鞭炮仿佛哑火了一般，单单露着黑乎乎的洞口。王俊凯转头道：“它别是不能放吧。”刘昊然信誓旦旦道：“不可能，你再耐心等一会儿。”话音刚落，“突”的一声，王俊凯感到手猛震了一下，烟火从纸筒里面飞出来，在天上炸开留下一朵绚丽的烟花，紧接着，一下接着一下，烟花次第绽放在空中，玫瑰红的金黄的，王俊凯和刘昊然张嘴仰头望着天空，缤纷的色彩倒映在他们的眼睛里，年少的心满是快乐和赞叹，鞭炮放完了，两人才悠悠地感叹道：“真美啊。”刘昊然走过来道：“这下换我了，你帮我点下火。”两人轮着来，期间庆芳也过来看他们放烟花，自己也放了一根。长鞭炮放完了，王俊凯还去街边买了十几根金丝球，和刘昊然两个人拿着在院子里乱挥乱跳，庆芳靠在门口笑着看他们玩闹，院子里笑声脚步声融在一块儿渐渐消散了。
大约玩到九点多，庆芳临睡前给他们一人一个红包道：“新年快乐，明年昊然和俊凯也要身体健康，快快乐乐。”俩人兴奋地收下了红包，嘴上也说了几句吉利的话，庆芳便走到自己的房间睡觉去了。等她一走，刘昊然便打开红包看里面有多少钱，王俊凯探头过来看，刘昊然忙把纸包合上，笑道：“干嘛要偷看？”王俊凯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道：“我才没有偷看。”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屋子里，王俊凯看到床头摆着两套崭新的男装，一大一小，他翻了翻衣服，躺倒在床上道：“过年真好。”刘昊然在他身边坐下道：“还有更好的。”说着从红包里抽出两张纸币递到他面前坏笑道：“这是我给你的压岁钱，叫我一声哥哥，我就给你。”王俊凯懒洋洋地伸手拿钱，刘昊然忙把手背在后面，哄道：“叫一声哥哥。”王俊凯笑道：“你怎么这么无聊，平时不都叫你昊然哥吗，我还亏了。”刘昊然也就逗逗他便把钱递给他了。王俊凯嘴甜地说道：“谢谢昊然哥，祝你明年大吉大利。哦，对了，我也有东西给你。”他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下床把红包放进储物盒里，从那里抓了一个什么东西，背着手走到刘昊然面前。刘昊然坐在床沿，仰头看他道：“你手里拿着什么？”王俊凯笑道：“你答应我以后不用叫你哥，我就送给你。”刘昊然转身抱着被子不理他道：“那算了，我不要了。”王俊凯跳上床，把手里的东西给他道：“跟你开个玩笑了，这是我送你的新年礼物。”刘昊然接过来一看是一串古朴的佛珠手链。刘昊然不解地看着他，王俊凯解释道：“是那次去庙会碰见你后买的，卖的人说是菩萨保佑过的，我挑了一串，不喜欢也得收下。”刘昊然看着手里的佛珠，嘴角微勾轻声道：“我很喜欢。”王俊凯笑起来道：“喜欢就好了。”“带上试试看。”刘昊然下床把手链收进他平时放贵重物品的地方。王俊凯一脸失望道：“干嘛不戴啊，好东西藏着就没意思了。”刘昊然转身把灯吹灭，把他往里推进去道：“不早了，快睡觉。”
窗外的雪光清清冷冷地照进屋里，两人睁着眼睛躺在床上。王俊凯叹了口气：“我春天到平顶山，已经一年了，还没有收到家里的回信。去年除夕还睡在自家的床上，今年和你们一起过年，也不知道家里的爸妈弟弟妹妹还好不好。”刘昊然淡淡地开口道：“这里不好吗？”王俊凯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昊然哥，如果我有一天可以回家了，你会送我一程吗？”刘昊然翻身背对着他道：“睡吧，我们明天还要起一大早拜年。”王俊凯听了这话，乖乖地闭上了眼睛。刘昊然愣愣地盯着窗外，思考刚才的问题，也是第一次他睡得比王俊凯晚。
大年初一，庆芳领着刘昊然和王俊凯，手上提着拜岁的白糖桂圆等一些东西去昊然爷爷家拜年。昊然爸是老幺，所以爷爷奶奶年岁已经很大了，平时不便来串门，身体倒还康健，看见刘昊然便抓着他的手要把之前藏起来的吃的东西塞给他，刘昊然忙推拒道：“阿奶，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早不馋嘴了。”奶奶道：“胡说，你小时候最爱吃了，人家吃东西还盯着别人看。你还在长身体，好久没看见你都瘦了。”刘昊然见老底被揭出来羞得脸通红，王俊凯在一旁幸灾乐祸的笑起来。庆芳向他们介绍了王俊凯，奶奶便拉着他的手坐下道：“这孩子长得可真俊啊。”王俊凯坐在她身旁尴尬地陪着笑。奶奶听了王俊凯到平顶山的来龙去脉，感慨道：“这孩子也不容易。不过还好你遇到了庆芳，她虽然面上凶些，待人却好的不得了，她不会委屈你的。”王俊凯道：“芳姨一直都很照顾我。”说了一会儿话，奶奶偷偷在王俊凯口袋里塞了一份红包，王俊凯不敢收，庆芳道：“奶奶给你的就收下吧，图个吉利。”王俊凯便道谢后收下了。昊然的叔叔姑姑也都拖儿带女地住在父母家，家里到处都是孩子，地上满是瓜子皮，大人们围在火盆前说闲话，小的在院子里放鞭炮玩耍。王俊凯跟着刘昊然，一下午就和昊然的堂哥堂妹混熟了。
晚上，按照河南习俗，一定得在父母家睡一晚。刘昊然和王俊凯照旧分到一小间，只不过被子还不够，因此他俩只能合盖一床被子。刘昊然俯身把厚厚的棉被铺整齐，王俊凯站在他身后，突然道：“我忘了把睡衣带来了。”刘昊然转头笑道：“至于吗，就睡一晚，将就下吧。”王俊凯自言自语道：“不过也没关系，我身上穿着薄单衣，到时候可以当睡衣。”王俊凯穿着单衣先钻进被子里，刘昊然走到门口把栓子栓紧，看窗户也关实了，便把灯吹灭，站在床边脱衣服。他双手交叉抓着衣角从下翻上去脱掉，冬天夜晚干，他甩了甩头发，月华流泻进屋里落在身上，王俊凯看见他光滑的皮肤泛着浅白的光，刘昊然的身影投在墙上，王俊凯觉得心里怪怪的，像拨了一下的琴弦，晃得难受。刘昊然掀开被子躺了进来，一股温热的气息在被子里弥漫开来。王俊凯往里面靠了靠，一床被子的距离让他突然有点不适。王俊凯双手放在腹部，刘昊然感觉到身边人跟往常有点不一样，故意侧身对着他，黑漆漆的狗狗眼直视王俊凯，忍着笑意一言不发。王俊凯闭着眼睛都感觉右脸快烧起来了，他一下决心，转身面对刘昊然道：“你干嘛？”刘昊然大笑着躺平道：“没干嘛，看你那么紧张逗逗你。”王俊凯恨恨地把被子扯过来道：“你好无聊。”刘昊然的一条腿都露在外面了，忙把被子扯回来道：“好了好了，我们睡觉吧。”不知过了多久，王俊凯翻来覆去还睁着眼睛，他的手垂下来，恰好碰到了刘昊然的手背，刘昊然的手烫的让他忍不住缩了回去，突然，昊然猛地抓住王俊凯的手，王俊凯挣了几下，刘昊然把他的手握得紧紧地，牢牢地压在床上，两只手烫的仿佛一只火球，王俊凯的心已经挤到了嗓子眼，刘昊然好像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吐了几个字道：“不要紧张。”两人并头躺在床上谁也不看谁，过了一会儿，刘昊然放开了他的手，两个人的心绪都平静下来，王俊凯这时才感觉到他流了一手的汗。
睡到半夜，王俊凯热得不行，刘昊然已经把一只脚伸出被外了。王俊凯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把上衣脱得精光，随后把衣服甩到脚边，这才惬意地躺回去，他还嫌不够凉快，两条胳膊都露在外面。等早上起来的时候，王俊凯因为认床起得早，发现刘昊然光溜溜的蜷腿窝在旁边，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靠在颈侧，而自己则两手大张大刺刺躺在床上，上半身一丝不挂。他忙把刘昊然叫醒，嘲笑他的睡姿。刘昊然自己也笑了起来，两个人都忘了昨天晚上的事情。
年就在东奔西走之间悄悄过去了。转眼到了正月十五这天晚上，村子里处处是花灯，小孩们提着兔子灯，姑娘们在河边放莲花灯，后生立在一旁陪心上人放。庆芳坐在屋子里包元宵，刘昊然和王俊凯却在村会的大堂里。除了他俩，还有一群年轻的小伙子在大堂里。王俊凯看着镜子前的自己大笑了起来，镜子里的人盘着漆黑的头发，脸上画着两坨腮红，却眉是眉眼是眼，露着两颗小虎牙。穿着青布卦子的刘昊然把他的脸掰过来，仔细地端详了一会儿感慨道：“挺可爱的，当初买下来是这样的媳妇该有多好。”王俊凯笑道：“可惜啊可惜，你时运不济。”
两个人被选中参加今年的花灯队。当地习俗每到元宵节，每个保都有一支花灯队。花灯用竹片编成，外糊上红纸，内燃油烛。车灯做成轿子的样子，车里人男扮女装，人称幺妹，扶着车跟着大队走。车旁还有一个青年拿着羽毛扇逗耍车里的幺妹。推选一位嗓子嘹亮的人在前头领唱，看热闹的人跟着合唱，从正月唱到腊月，把十二个月的特征唱出来。刘昊然往年一直担任跟车青年的位置，王俊凯因为面容俊秀，被挑中当幺妹，他还有点不乐意，觉得自己被小看了。刘昊然就劝他说自己可以让保长把他俩安排在一起走花灯，他们可以在路上有个伴儿，王俊凯想着既然有钱拿，还有人陪着就点点头同意了。
七点整，他们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出发了。最前排的人吹着喇叭开路，村民黑压压地挤在路两旁，灯在走人也跟着走，欢笑声哭叫声不绝，有些小孩甚至坐在爸爸的脖子上，拍着爸爸的脑袋欢声叫好。前面是红木机械花灯，顶部颤颤巍巍的，流光溢彩，在黑夜中亮得让人移不开眼。王俊凯他们在最后的舞狮前面，他手提着车灯两边，外面跟车的刘昊然挥着羽毛扇时不时说上两句俏皮话。人群里有个粗野的汉子大声喊道：“喂，那穿青布衫的后生，我们要看逗幺妹。”刘昊然闻言道：“好嘞”转头趁王俊凯没注意拿着羽毛扇伸进车灯里抬起王俊凯的下巴，用羽毛扇挠了挠。王俊凯反应过来才把头偏到一边，耳根都红了。周围的人都笑起来。等走过这条路，王俊凯才小声威胁道：“刘昊然！”刘昊然无辜道：“逗幺妹是我的职责所在。”王俊凯被他噎得无话可说。
他们先是全村游了一圈，后来便专门到村里的富裕的家庭唱花灯，说些祝福的话。那些人家欣赏了花灯，听了祝辞，会留他们喝口茶水，塞一点酒钱，家家户户都如此。每到一户人家，唱花灯的和跟着的村民就把院子挤得满满当当的。少数人甚至爬上院墙看，看到入迷处拍手叫好，一不小心手没抓稳掉下来是常有的事。他们来到了张一山家，张丰毅长袍马褂衣着鲜亮，开门便道：“欢迎欢迎，等你们很久了，先坐下来喝口茶。”保长率头致谢道：“谢谢了，我们还有很多户人家要去，就先唱了。”领唱人走上前恭敬地作了个揖，清了清嗓子，唱到：“正月里来是新春呀！”周围人和声：“哦嘿！”
“家家户户闹花灯呀！”“哦嘿！哦嘿！”
“人人都把好年过呀！”“哦嘿！哦嘿！哦嘿”
“喜开颜呀！”
“妹呀妹登啷灯海棠的花呦！”“哦嘿。。。。。。”
一曲唱毕，领唱人退下，保长上前道：“恭祝张门大吉大利，万事如意。老爷夫人事事顺心，家财万贯；公子小姐聪明伶俐。。。”刘昊然他们走了很久的路早就累的不行，两人靠着坐在一条条登上，手里端着茶水，时不时饮一口。张丰毅听完祝辞，把早就准备好的一袋钱放到保长手里，道：“保长辛苦了，一些酒钱不成敬意，先坐下歇一会儿吧。”保长接过钱袋颠了颠，喜笑颜开道：“还是老张客气。”这才带着一队人坐在院子里的条登上休息。张丰毅站在高处拍了拍手道：“乡亲们，元宵节大家就是图个乐子。我特地从城里买来鞭炮跟大伙一块欣赏。”人群里爆出一阵欢呼，掌声雷动，有人大声喊道：“像张老爷这样大方的人明年肯定顺顺当当的，赚得盆满钵满。”张丰毅笑着抱拳致谢道：“借这位老兄吉言了。”人们好不容易让开一块空地，四个佣人抬着几个大爆竹出来放在空地上，张一山洋洋得意地跟在后面。张一山站到他爸身边小声炫耀到：“爸，我事情办得妥吧，城里最好的烟花，倍儿有面子。”张丰毅满意地点了点头。
张一山扫了一眼院子，看见条登上坐着的刘昊然，旁边那个女的倒有点眼熟，便挤到他身边道：“刘昊然，找到新欢了，还挺漂亮。”王俊凯瞪着他道：“张一山，你看看我是谁？”张一山瞥了一眼，才凑近了看道：“王俊凯？你怎么这副样子了。”说着笑起来。刘昊然指着他笑道：“今天他是幺妹。”张一山还想说几句，突然，“嘭”的一声巨响，烟花在天上肆虐地炸开来，绚丽的颜色盖住了大半个院子，所有人都不再交谈了，嘴里只有赞叹。城里最好的烟花有寻常烟花没有的色彩，浅绿的淡紫的银白的，或螺旋或直冲云霄，带给每一双眼睛视觉的盛宴。王俊凯仰头痴迷地看着连手上的水杯什么时候掉在地上都不知道。烟花过后，每个人都餍足地叹了口气，嘴里喃喃道：“太美了。”
这一场元宵盛会尽欢而散。
后话：整理全文，一共四万余字，第一个长篇，未完不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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